顧早回了家時,卻已是夕陽在地上拉出長長人影的時辰了,方氏又去了地里,青武聽了顧早的話,正在房里重拾了從前的功課在溫習,只是三姐倚在門邊,有些發怔的樣子,見顧早回來,面上才帶了笑,將她迎了進來,手腳麻利地從院里的井中汲了一盆子水。
顧早笑了下,湊了過去洗了把臉,正瞇了眼睛抹去面上的水,邊上的三姐卻又已是遞了條洗得干干凈凈的面巾過來。
顧早接了,擦干了臉,這才覺得稍稍松快了些。
“二姐,你自從那日醒來,便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一邊的三姐冷不丁冒出了這樣一句,顧早嚇了一跳。
“那你覺得是從前的好,還是現在的好?”
顧早定了定心神,看著她笑瞇瞇問道。
“自然是現在的好,現在我見了二姐,便覺得有了主心骨似地,心里也安定了許多,要是從前,家里發生了這樣的事,真不知道已經鬧騰成什么樣了……”三姐慢慢道。
顧早拍了下她的手,點頭道:“你覺得好就可以了,從前你和青武過得都太苦了,二姐今后一定要讓你們都過上稱心的日子!”
三姐笑了下,面上有了些期待,卻又現出了些擔心:“可是二姐,我聽說便是在揚州城里,那每日吃穿用度便是沒有上限,我們去了東京,只怕是更……”
她不再說下去了。
顧早握了自己的拳,在她面前晃了下。
三姐不解地看著她,顧早笑道:“三姐,咱們有手有腳,有腦子有臉面,自己努力,你還怕吃不飽肚子嗎?”
三姐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剛才面上的憂慮之色全都飛了。
顧早順口問道:“三姐,明日我和里正夫人要去縣城采買一些菜品,你跟娘說下,明日一起跟去?”
三姐的眼睛一亮,忙不迭點了頭,顧早笑了下,與她一道入了屋去燒晚飯。
第二日一早,顧早帶了三姐早早便到了村口等候。
昨日晚間急急地下了場雨,一早已是放晴,只在村口那歪脖子老槐樹上青黝黝亮閃閃的枝葉和地上濕潤的泥土中可以看出些雨過的痕跡,一陣風吹來,十分地涼爽。
三姐從出門起嘴角便抿了笑,說起來原來是幾年已經沒去過縣城了,自然是十分興奮,青武也是眼巴巴地想去,只是顧早想著今日是替主家采買而去的,并非自家去游玩,三姐去了倒可以幫著提拿些東西,青武再去,只怕那范娘子的妹子會嘀咕,所以狠心絕了他的心思,青武沒奈何,這才怏怏地垂頭應了,一早便瞅著她姐倆出門,眼巴巴地說不出話。方氏心疼兒子,又罵了顧早幾句,說她沒事攛掇了三姐出門,今日下地回來還要累她自己煮飯。
等了沒一會,便見到里正夫人手里跨了個竹籃,也是急匆匆趕來了,三人站在老槐樹下說了沒多久的話,便見鄰村的路上趕來了一輛青花騾子車,板車上坐了一婦人,兩只大腳晃晃蕩蕩,卻原來就是那范娘子的親妹子呂氏。
里正夫人與那呂氏也是相熟,打了照面,三人便爬上了板車,盤了腿坐在后面,呂氏一甩手中的鞭子,那騾子便拉了車朝著縣城方向而去。
晃晃蕩蕩地行了約莫一個時辰,路上行人車馬便漸漸多了起來,也偶爾能瞧見一兩個衣著光鮮的抬了頭趾高氣揚地騎了高頭大馬從她們身邊跑過,這樣又行了小半個時辰,日頭已經高高升在了頭頂,這才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