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這人,年紀不大,耳朵這么早就不好使了?你耳聾還是耳背啊?誰和你說是自行車了?”
那同事遠遠就翻了個白眼過去,“剛才你閨女摁的那兩下車喇叭能是自行車鈴鈴鈴的聲音嗎?”
“不是自行車啊?那是啥車?”車間里有人問,“剛才那叭叭兩下,我還以為是廠里的車子出貨呢,我還納悶怎么今天這個時間出貨。”
“那是喬來旺大閨女開來的小汽車的喇叭聲,新的呢,是她自己的車,可不是單位借來用的車子,是國家獎勵給她的小汽車,四個輪的,灰色的,氣派死了!”
那同事非要把喬來旺拽出來去看,“你說你這人有勁兒沒勁兒?閨女有小汽車這么大的事你還和死人一樣坐在那一動不動,這要是我閨女有小汽車了,我能高興得繞著咱紡織廠跑一百圈!”
“那不得跑死你?”有人開著玩笑。
“我閨女要是有小汽車能看我這個當爹的跑死?肯定是要在我跑斷氣之前開著小汽車來接上我啊!”
喬來旺眉頭皺得都能把蒼蠅夾死了,他十分不耐地推開還拽著他袖子的同事。
“我自己會走,別拽,我棉襖都要給你拽破了!”喬來旺不滿道,“要是拽破了,你給我賠不?”
“你這棉襖都穿好幾年了,你那年輕的新媳婦怎么今年沒給你新做一身棉襖?好歹是和你結婚后的第一個冬天,就沒有給你一點表示啊?”有同事問。
“她懷著孕哪里能碰針線這些東西。”喬來旺下意識解釋了一句。
“八百年的話了你還信呢?陳玉冰懷了三個,怎么沒見你說她懷孕不能碰針線?你們這些男人啊,真心和你們過日子的不知道疼,白眼狼。”
女同事哼了一聲,“她要真有心,不給你做,還不能買好東西托人幫你做?人緣再不好再找不到人,還不能去買一件成衣啊?”
“就是,那天我可看見她自己在百貨里買成衣,有錢著呢,一出手就花了五十幾塊錢買一件外套,你一個月工資加加班的獎金全砸進去了吧?”
喬來旺更煩了。
他本來覺得陳玉冰和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這日子過得夠窩囊了。
娶了竇翠芳以為日子能過舒坦一點。
但也沒舒坦兩天。
他成天在她表哥家里伏低做小,家里什么事都搶著干,想盡各種辦法討好她表哥表嫂,甚至把那個殘廢當親爹一樣伺候。
就盼著竇翠芳表哥表嫂能看在他這份情義上,看在兩家親戚的份上,或者看在竇翠芳這個表妹的面子上,好歹給他調個工作崗位,調個輕松的體面一點的,能讓他不用天天窩在這車間里遭同事笑話。
結果半年下來,人家不僅沒提他的付出,竇翠芳表嫂還成天指桑罵槐,說他和竇翠芳是打秋風的。
這已經夠讓他窩火的了,每天上班累死累活,下了班還得做兩家人的飯,還得做家務,洗衣服,照顧那個殘廢。
竇翠芳一開始還能幫著干點,但懷孕以后,一天天不是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
成天不是在家里躺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是出門逛街買吃的買穿的。
一開始竇翠芳也不會花他的錢,喬來旺雖然看不過去她那敗家的德行,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眼不見心不煩。
但最近兩三個月,也不知道是竇翠芳壓箱底的錢花完了還是怎么著,開始惦記他的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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