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不去嗎?”
不遠處,黑色轎車靜靜停在路邊。
林隨州長腿交疊,坐姿貴氣優雅,他側眸看著大兒子,神色柔和。
初一眸子略向窗外,搖搖頭:“不去了,徒留傷感。”
歐陽是他第一個朋友,雖然相處短暫,卻也足夠,縱使兩人天各一方,他也依然銘記這段友情,至死不忘。
林隨州唇角一勾,似是欣慰般的撫上他柔軟的發絲。
待車影遠去后,淺淺寶貝似的把歐陽的照片放至胸口,依依不舍回了車里。
見女兒眼眶通紅,便知她哭過了。
“和歐陽哥哥說了什么?”
淺淺揉揉眼,小奶音帶著些許哭腔:“我們約定好了。”
“嗯?”
小姑娘一本正經:“等我們長大了就結婚。”
“……”
“…………”
林隨州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
這段話徘徊腦海,久久不散。
很長一段時間后,林隨州的大腦自動過濾更改了淺淺那句話的意思,變成[等我們長大了就結拜]
結拜好。
結拜好。
結拜白多一個兒子。
林隨州笑容微深:“那淺淺要好好吃飯才能快些長大。”
“嗯!!”淺淺重重點頭,“歐陽哥哥還讓我好好聽媽媽的話,讓我多吃蔬菜,我一定要按照他說的做。”
淺淺抬起頭,靈動的眼眸看著林隨州:“爸爸,我明年是不是就長大啦?”
林隨州不禁嘆氣:“可是爸爸不希望你長大。”
他希望他的淺淺永遠是個寶寶,無憂無慮,純潔天真。
“開車吧,去夫人那兒。”
車子掉頭,駛入幸福小區。
江糖正在臥室躺著,半夢半醒。
她看到了自己的前世,意氣風發,自信奪目,迎著眾人眼神走向頒獎臺,又看到了漫天火光,紅色巨浪滔天,宛如猛獸將她吞噬。
疼。
好疼。
下一秒,江糖又瞥見外婆倒在血水中,一雙眼直勾勾看著她……
“江糖,醒醒。”
男人壓低的聲音粗糲磁性,性感的一塌糊涂。
江糖半瞇起眼,對著林隨州的臉定了定神。
她支起身子,語氣慵懶:“回來了?”
“嗯。”林隨州低低應和,“走了。”
江糖有些頭疼,皺眉擰了擰,再次合眼。
她已經很久沒好好睡過了,這些天一切事務都是自己跑前跑后親自操辦的,忙的時候還沒覺得什么,等放松下來,才覺得累,一閉上眼滿是車禍發生時的畫面。
江糖總是在想,如果不發那可笑的慈悲,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或者她聰明一些,警覺一些。
“你回去吧,我睡會兒。”江糖沒看他,默不作聲側過了身子。
林隨州瞳眸深邃,身影遲遲未動。
“我給你講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江糖不太領情:“寓故事就算了,我不需要開導。”
“先聽我說完。”
他很是強勢,讓江糖不由沉默。
片刻,男人的嗓音徘徊耳側:“我16歲的時候參與了一項資助活動,我選擇的資助者來自農村,三十歲,雙腿因意外事故殘疾,由他的叔嬸照顧,他的叔嬸均有不同程度的傷殘,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我每個月會把自己的零花錢寄過去一部分,可是有一天,這個男人和他的叔叔死了,死于毒品過量。”再說這些話的時候,林隨州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嘲諷。
“然后你猜怎么著?”
江糖看了過去。
他說:“那家的嬸嬸把我告上了法庭,她說我間接害死了他的丈夫和侄子,如果沒有那些錢,他們便不會吸食毒品,便也不會死亡,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我。”
江糖很是震驚。
林隨州垂眸:“人是我殺的嗎?不是;毒品是我買的嗎?不是;是我慫恿他們吸毒的嗎?也不是,只因我的好意造成后果,他們便將一切罪責推卸到我身上。同理,你給錢是希望老人家過得好,希望歐陽吃飽穿暖,你沒有謀害之心,你無法預知后果,如今為何陷入愧疚不可自拔?”
“人不是你殺得,車禍也不是你造成的,歐陽尚且知道這個道理,你為什么就不知道?”
江糖嘴角顫動:“如果……如果我知道她會死呢?”
“那更加與你無關。”林隨州眉梢冷漠,“也許這些話有些冷血,可你不是上帝,不能拯救萬民于水火,就算你知道車禍會發生,你也沒必要舍身救她,救下是你大義,是你善良,救不下是命數,與你何干?”
“那如果……”江糖眼眶已經紅了,她咬了咬舌尖,“那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會死呢?不單單是你,初一,梁深,梁淺,甚至是我,都會死,你也能冷眼旁觀?”
林隨州長睫垂下,聲音不大,平靜篤定:“沒有這一天。”
只要他活著,就不會有這一天。
永遠不會。
江糖呼出口濁氣,胡亂的抹了把臉上的淚水,突然就想開了。
她的梁深已經懂事,以后肯定不會做出搶女人那種勾當;她的淺淺漂亮可愛,乖巧的不得了;她的初一雖然有些問題,但是沒關系,他會陪在她身邊,至于她的先生……
“我問你,你以后遇到長得漂亮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人家小姑娘還有了男朋友,你會把她搶過來當媳婦嗎?”
這個問題讓林隨州深深皺起了眉頭:“操作應該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