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白色木板,還有毛邊,上下不太規整,路邊偶爾就可以撿到。底端的木板縫隙被墳土滲入,泛著詭異的檀木色。
祈天河曾經爬山時誤上過墳山,看到過很多死后沒家人管的便會被隨意拉到山上草草埋了,豎個板,別說石碑,連名字都沒有。
他俯身撿起來,薄薄的一片木板超乎想象的重,似乎有什么東西附在了上面。
鸚鵡提醒說:“是鬼的一部分,它的本體不能離開福園太遠。”
祈天河其實更感興趣鬼是怎么網購的,可他沒問,轉而看向巫將,對方不知怎么想的,竟筆直朝著荒山走去。
察覺到祈天河的視線,巫將停步側過臉問:“鬼訂單可能是游戲的一條支線,要去看看么?”
滿山頭的鬼,祈天河可沒那種魄力。
“一路順風。”
他說。
然后固定好木板,蹬著腳踏離開。
遠離荒山,手機信號重新滿格。直播間的人早就散得差不多,當祈天河的臉再一次出現時,很快有人發評論:
[還以為遭遇靈異事件主播已死,竟然還活著,沒意思!]
[無聊,走了去別家。]
為數不多的幾個觀眾也沒了。
祈天河并不關心有沒有人看直播,只關注銷售額。防止退單事件再次發生,發了張自拍到粉絲群,并配文:我還活著,我的嘴還能動。
一名群成員瞬間回復:“我的訂單也還在。”
祈天河發了個比心表情。
手機發出最后警示——
[您的直播間當前觀看人數為0,10秒鐘后直播間將自動關閉。]
他默默等待,任由手機跳回了原桌面壁紙。
之后祈天河故意在先前的案發現場附近轉了一圈,全程大搖大擺,像是出來散步的。大概因為拿著電鋸,隱藏在陰溝里的老鼠沒有選擇直接出手。
他也不急,故意用手機錄視頻自自語:“這地方也沒多恐怖,視頻為證我來過。多虧了大家我明天就要轉正,這次探險就當做粉絲回饋福利。”
‘轉正’兩個音念得格外重。
重新騎上自行車時,耳朵動了動,祈天河捕捉到暗處悉索的聲音,嘴角微微翹起。
還有什么能比殺死一個即將轉正的無業游民,更能刺激到那群殺人犯呢?
暗處跟著的絕對不止一個人,回程路上祈天河特意挑一些沒監控的羊腸小道走。很快發現多慮了,這座城市很少安裝攝像頭,如同tmt公司一樣,像是在隱隱鼓動著血腥暴力行為。
快到出租屋的時候車輪蹬得有點費勁,木板抖動一下,厲鬼準備開始大快朵頤。祈天河低聲道:“可以多釣幾條魚。”
木板本身沒什么耐心,聞不樂意地加大抖動頻率,可終究還是為了大餐消停下來。
門縫里離開前夾得頭發絲不見了,祈天河盯著鎖眼看了幾秒,之后轉動鑰匙的速度慢了半拍,進門時故意先把自行車往里推。
本來就不大的一間小屋沒什么適合藏人的地方,沙發上坐著一對雙胞胎,均是西裝革履,紐扣系得一絲不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談生意。
兩人手上各拿著一把砍刀,屋子里的窗簾全部被拉上,刀刃在不時閃動的燈泡下,反射著冰冷的色澤。
祈天河見狀后退了一小步。
“想跑嗎?”西裝男玩味地笑了笑,左手松動領結,右手提刀走過來。
與此同時,身后不知何時出現五六個持各種刀具的人,有男有女,他們不斷上前,祈天河幾乎是被逼得進屋。
門關上,里外隔絕成為兩個世界。
這座城市的人已經瘋了,祈天河深刻認識到這個事實,長期的高壓工作下,部分白日里體面的上班族開始利用暴力宣泄著扭曲的心靈壓力。
他舉起手,小學生式乖乖提問:“可不可以讓我先出手?”
話一出口,惹來滿屋哄笑。
西裝男轉動了下砍刀,因為狩獵感到興奮:“好啊。我最喜歡看你們這些浪費空氣的蛆蟲做垂死掙扎。”
旁邊人附和著笑道:“以為有了把電鋸就能無敵似的。”
誰知祈天河從容地放棄電鋸拿起木板:“來吧。”
窗簾遮擋住了門內發生的一切。
事實上,很多人都在悄悄關注著這里。
在這一塊區域住出租屋的多是無業游民,平日里他們不敢外出,生怕被獵殺者盯上。今晚這么大的動靜,本就如驚弓之鳥的他們自然是注意到了。
無業游民被殺在這座城市太常見了,每次的流程都一樣,上新聞然后成為懸案最后不了了之。
這些人悄悄把燈關上,趴在窗戶偷看外面的情況。
門鎖根本阻止不了獵殺者,何況出租屋連防盜窗也沒安。有的索性走出家門,藏在灌木叢中,萬一那群瘋子殺嗨了要繼續尋找獵物,躲在外面反而比家里安全。
不一會兒,備受關注的出租屋門終于開了,伴隨著的還有重物拖地的聲音。
大致的畫面單從這聲音就能腦補出,然而出現在視野范圍內的卻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
……活著的屋主本人!
兩個離得近的互相對視一眼……看錯了么?
住在一個區域,曾經也打過照面,他們擦亮眼睛去看,確定就是屋主。
祈天河往外搬尸體的時候正在跟巫將通電話,說話聲不大,不過臨近的灌木叢多少能聽到一些。
“做個消息置換?分享一下你在福園的見聞,愿意說多少你看著辦。”
祈天河主動先分享了自己的見解:“找個律師吧。我想了解一下這里的勞動法,哪里有辛辛苦苦工作,主管一句話就把人解聘的。實在不行咱就告他們!”
被厲鬼吞噬完陽氣的尸體只有原本的一半重量,但因為人數多,也是個大工程。
祈天河一面氣喘吁吁進出搬運,一面說道:“我們要學會合法地捍衛自己的權利。”
至于這些死去的獵殺者,明顯不在祈天河的考慮范圍內。入室搶劫殺人屋主擁有自衛反擊權,何況他也沒動手,是鬼殺的,可惜說出去也沒人信。
“我的存款有限,請律師不夠。”
祈天河最后說出真正打給他的原因。
荒山,福園。
巫將單手擰掉了一只鬼的腦袋,走到了遠一點的地方,原以為是信號問題導致那邊說話斷斷續續的,結果弄死一直纏在他左右的鬼后,那邊的聲音仍舊是這樣。
“你在干什么?”意識到不是鬼的問題,巫將皺眉問。
“搬尸。”祈天河襯衫被汗水浸濕了,末了發出一聲低低的咒罵:“該死,怎么還有這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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