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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第六十三章

      一直到十二月下旬,才有了流浪漢的線索,這段時間他走到了紐約郊外,離曼哈頓幾個小時的車程。

      謝昀呈接到這個消息時是中午,他決定趕過去看看流浪漢現在的狀態。

      司機在這,我去一趟。他在工作群里簡單一說,把司機定位也發到群里。

      這個群只有他,慕靳裴還有季星遙三人。

      當初是慕靳裴創建了這個群,方便交流,但平時安靜如雞,季星遙從未在群里說過一句話。

      季星遙第一次在群里回消息:他情況怎么樣?我跟你一塊去。她現在在畫室,你過來接我。

      謝昀呈不讓她跟著,前天突降暴雪,不少路段阻斷,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清理好,這幾天氣溫低,有的地方路滑,他不想帶她去。

      你就老老實實待在畫室,晚上早點回家,別給我添亂!你要實在閑得慌,給我多做一些牛奶冰塊。

      慕靳裴看到謝昀呈這條消息,他把打好的那句不用你去,你就待在畫室畫畫。又一個字一個字刪去。

      他謝昀呈:我也過去。

      慕靳裴放下手機,把手頭這份文件看文,簽上字遞給儲征,“我出去一趟,晚上你帶著他們加班。”

      又叮囑儲征:“唐宏康那邊不能掉以輕心,他如果受不了打壓過來找我談判,你代表我去跟他談,還是之前那個條件,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儲征點頭,他有一條沒揣測透:“您之前提出讓唐宏康定向增發,擬增發的對象是?”不知道是不是季小姐,他也沒敢亂說。

      “謝君毅。”略頓,慕靳裴斟酌后道:“不論是以謝君毅個人名義還是以謝昀呈公司控股的私募名義,都行。隨他們吧。”

      之前南非那個項目讓謝君毅受損嚴重,還因此連累他遠離了m.k的權力中心,如今只能以這種方式補償給謝家。

      原來不是補償給季星遙,還好他沒亂說。儲征應下來:“等見過唐宏康,初步定下來后我會聯系謝君毅。”

      慕靳裴關上電腦,拿上車鑰匙,邊穿風衣邊匆忙往外走,“有什么要緊的事給我發消息,我抽空看。”

      儲征不放心老板一個人開車去,“慕總,讓司機跟您一塊去吧。”

      “用不著。”慕靳裴:“他們誰有我車技好?”

      這倒是。儲征沒再多廢話。

      m.k大廈樓下,慕靳裴遇到了同樣前往停車場的謝昀呈,天氣陰沉,能見度低,謝昀呈放棄了直升機出行,選擇汽車。

      兩人互相瞅對方一眼,誰都沒搭理誰。

      謝昀呈開直升機的技術趕超大多數人,不過車技不如慕靳裴,前往郊區目的地時他一路跟在慕靳裴車后,出了城區,路況不怎么樣。

      慕靳裴打開應急燈,慢慢靠邊停。

      謝昀呈的車速也慢下來,不知道慕靳裴要做什么,跟他的車并排時他踩了剎車,“干什么?”

      慕靳裴推門下車,“裝防滑鏈,前面有段路積雪沒清掃。”

      謝昀呈手指毫無節奏敲著方向盤,既然慕靳裴這么肯定前面有積雪,應該是從車友那里得到了確切消息。

      要是裝了防滑鏈,天黑都不一定到目的地。

      不過關于開車,他還是決定聽慕靳裴的建議。

      慕靳裴帶上手套,先給自己的越野車輪胎裝上防滑鏈,冷風刺骨,他只穿了襯衫下來干活,不時一個寒噤。

      快速裝好,他接著給謝昀呈的汽車裝防滑鏈。

      謝昀呈靠在椅背里,享受著暖氣,他余光瞥了眼車外寒風里的慕靳裴,感覺自己這樣貌似有點不厚道,他拿上煙推門下車。

      慕靳裴忙著裝防滑鏈,謝昀呈靠在車門上悠哉抽煙,他沒穿外套,站在冰天雪地里,別是一番滋味。

      此刻,只能靠著抽煙取暖。

      “要不要來一支?”他問慕靳裴。

      慕靳裴沒愛搭腔,專心干活。

      謝昀呈緩緩噴出煙霧,瞬間被風吹散。

      之后兩人再無對話,兩支煙抽完,防滑鏈裝好,謝昀呈滅了煙頭,渾身被凍得沒了知覺。

      兩輛車再次上路,車速很慢。

      跟慕靳裴說的一樣,他們走了不到一公里路前面路況就很糟糕,還有幾個上坡,即便裝了防滑鏈都有些費勁兒。

      終于過了那段路,慕靳裴又把防滑鏈取下來。

      原本三個小時的路程,今天花了四個半小時才到。

      今天天冷,流浪漢一直待在一處廢棄的房車里沒出來,保鏢在附近買了一些食物和棉衣給他送過去,之后遠遠守著房車,沒敢再打擾,怕驚嚇到他。

      慕靳裴和謝昀呈把車停在不遠處,有個保鏢小跑著過來匯報情況。

      這段時間不管是慕靳裴還是謝昀呈,把自己的安保都派出去尋找流浪漢,下雪天冷,他們怕流浪漢挨不過這個冬天。

      慶幸的是在他挨餓受凍前,他們找到了他。

      風太大,謝昀呈把風衣領子豎起來,問保鏢:“現在什么情況?”

      “吃了熱飯喝了熱水,正靠在椅子上睡覺。”保鏢說:“他一句話都沒說,我們也沒敢多問。”

      謝昀呈點點頭,“我過去看看。”

      慕靳裴覷謝昀呈,“你這樣會嚇著他!”

      謝昀呈冷嗤一聲,“我的裝扮再嚇人也沒你眼神嚇人。”說歸說,他還是拿下墨鏡,把風衣領子整理好。“一會兒怎么跟他說?”

      慕靳裴:“先聊聊天,讓他放松警惕,別刺激到他。”至于能不能問出一些話,只能憑運氣,也許他忌諱聊過去,這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謝昀呈想到之前小布丁跟他說的那些話,“他做的事說的話看上去挺正常,可能只是狀態不怎么樣。”

      他手機響了,是季星遙。

      季星遙這幾個小時都心神不寧,總感覺不太踏實,她打開了慕靳裴的定位,一直盯著那個黑色點點看,直到他們停下來,她才給謝昀呈打電話。

      “見到了沒?”

      “還沒。”謝昀呈被風吹得難受,他倒著走:“剛剛到。”停頓幾秒,他又說:“沒事,路況還行,你早點回家。”

      慕靳裴猜到電話那頭是季星遙,還沒跟她分開時,每次他出差她都會這么關心,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很多。

      他加快步子,謝昀呈的聲音越來越遠。

      慕靳裴在進房車前做了個深呼吸,也盡量調整自己的表情,別顯得太冷漠,以免嚇到流浪漢。

      流浪漢聽到了腳步聲,他抬起眼皮搭了一眼來人,沒理會,隨即又瞇上眼。

      他猜到了今天這撥人找他大概是為什么事,但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么人,是誰的人,他始終沒吱聲。

      房車里混合著各種味道,慕靳裴強忍著,找個空座坐下來。謝昀呈也進來了,他真想扭頭就走,往后退了一步,又忍住。

      慕靳裴說話,語速很慢,聊了很多,從天氣到房車,從曼哈頓到郊外,不管說什么,流浪漢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謝昀呈:“他其實心里有數,你直接說吧。”

      慕靳裴這才切入正題:“我是慕靳裴,很高興見到一個清醒狀態的你。找了你很久,不是質問,只想從你這里得到真相,它困擾了我三十年。忘了介紹,我是當年直升機遇難者的孩子。我想去相信,真相就是飛機本身故障,可中間謎團太多。”

      流浪漢嘴角動了動,眼瞼也在動。

      慕靳裴接著道:“你如今以這種方式過余生,是不是在自我懲罰?明明你有能力去做一個很優秀的司機,卻一直流浪。我相信你是真的在懺悔,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自我救贖。”

      “因為真相撲朔迷離,已經傷害到很多人,這種傷害持續了三十年。如果你的懺悔和救贖并沒有阻止到傷害的繼續,是不是我們該換一種方式?真正能讓你解脫的是讓真相大白,而不是讓更多人為此痛苦。”

      流浪漢用那雙粗糙的被曬黑的手攏攏棉衣衣襟,下意識縮了縮自己的肩膀,他用力抱著自己,拒絕一切交流。

      謝昀呈開腔,“我是小布丁的...”他想了想措辭,“現在的監護人,因為她親人都去世了,沒人負擔得起她昂貴的治療費,我就把她帶回了家。”

      “小布丁認識你,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她。”

      “她跟我說過你,你們在曼哈頓一個傍晚認識,她十歲了,卻只有五歲孩子的身高,那是因為她病了。”

      “她很漂亮,長長的金發,漂亮的黑眼珠。你還給她巧克力,讓她早點回家,對了,你還夸她很漂亮,是小天使,她很開心,一直都記著呢。”

      流浪漢終于有了反應,他睜開眼,有些遲鈍地看著謝昀呈。

      謝昀呈松口氣,終于找到了突破口,他趁熱打鐵,“她就是那個意外去世的小組長的外孫女。”

      流浪漢眼底明顯驚愕,他動了動干裂的嘴唇,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也不愿相信這是真的。

      謝昀呈:“小組長只有一個女兒,她的女兒也病逝了。”

      “小布丁的媽媽未婚生下小布丁,小布丁生下來就患了病,一種很難治愈,目前醫學上也無能為力的一種病。”

      “我不知道小布丁能不能活下來,又能活多久,她之前還提起你,她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自己的爸爸。”

      “如果有可能,你可以去看看她,她還在醫院。”

      他把醫院名字和地址說給流浪漢。

      流浪漢表情僵硬,眼神就像小布丁說的那樣,很憂傷。

      謝昀呈起身,示意慕靳裴離開,臨走前他又說了句:“很抱歉打擾你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盡管跟外面的那幾個人說,如果你想去看看小布丁,也直接跟他們說。”

      說完,他跟慕靳裴離開房車。

      出來后,一股凜冽的寒風迎面撲來,謝昀呈深深呼了口氣,瞬間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他側臉跟慕靳裴說:“也許只有小布丁有可能讓他開口說話。”

      即便他愿意說出當年的真相,還得他們自己去查證一個完整的證據鏈,“他精神有問題,誰都沒法保證他什么時候正常,什么時候不正常,他所有的證證詞法庭都不予以采納。”

      慕靳裴:“過去那些事他不可能說,他下意識的舉動都是在保護自己。只需要他提供一點線索就足夠。”

      他吩咐保鏢:“你們別打擾他,也別限制他的去向,他去哪兒你們遠遠跟著,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和健康。”

      把一些事情安排好,慕靳裴走向越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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