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沿氤氳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許睿道出肺腑之:“以后你肯定會后悔曾經那么傷害過她。因為她就是曾經的你呀,都是無辜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報了仇卻下半輩子在悔恨中度過。當初是季常盛...”
慕靳裴打斷她:“你剛才說你過得不好不壞,什么意思?”
許睿語中透著無奈:“你別轉移話題好不好?”
慕靳裴把茶杯放到嘴邊,太燙,他又挪開,沒喝。
許睿感覺自己越界了,當然,她也不可能改變他。
誰都沒辦法讓他忘了仇恨。
“不打擾你了,我回公司還要忙。”她微微欠身,抓了包離開。
“許睿。”慕靳裴對著她背影喊了一聲。
許睿的手已經搭在門把上,她駐足但沒轉身。
慕靳裴聲音很輕卻字字帶著不容拒絕的絕對強勢:“走出這間會客室,之前你知道的一切,都忘了吧。給季氏的局我不會損害瑞琛集團分毫,你就安靜做個旁觀者,別去同情誰,也別插手我的任何決定。”
許睿用力握著把手,最終一個字也沒說。
門關上,腳步聲遠離。
慕靳裴一個人在會客室坐了許久。
茶涼了。
裴鈺認識許睿,許睿在m.k任職五年,是慕靳裴的得力助手,后來辭職回國,說是要繼承家業。老部下遇到上司敘敘舊,很正常。
裴鈺看看時間,這都快一個小時過去。
她關上電腦,喊來儲征,“靳裴跟許睿還在聊?你去問問靳裴,要不要我安排餐廳,晚上請許睿吃飯。”
儲征:“許睿早就回去。”他只能撒謊:“慕總在會客室接電話。”
裴鈺一聽是接電話,她示意儲征:“喊靳裴回去,車上一樣接電話。”
儲征只好去敲門,敲了三下里面才應聲。
慕靳裴還真在接電話,不過跟工作無關。“明天周末,我休息。你幾點到畫室?”
聽到畫室兩字,儲征都不用猜,老板是要去找季星遙。
不知為何他竟然想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句話,可老板出了名的冷血無情,對許睿都能做到感情上的決絕,況且是認識沒幾天的季星遙。
即便這么想,他心里還是隱隱不踏實,老板這樣天天按時到畫室打卡,不管是出于什么打算,也是過于殷勤了。
慕靳裴收線,瞅著儲征,“來北京一個多星期了,時差還沒倒過來?”
儲征:“......”
這是提醒他,他心不在焉走神了。
慕靳裴吩咐道:“明天你不用跟著我,去跟季常盛的競爭對手多走動走動。”
儲征請示:“要不要適當投資季氏的對家?”
慕靳裴穿上風衣,“可以合作幾個億的項目。”
儲征了然于心。
裴鈺已經從樓上下來,在大廳等慕靳裴。“一個電話打這么久?”
慕靳裴:“又跟我爸聊了會兒。”在給季星遙打電話前,他的確接到了父親慕溫懷的電話。父親問了問母親的近況。
父親還說,過段時間也想回國看看。
裴鈺沒接話,打岔:“今晚媽媽親自下廚給你做宵夜。”
慕靳裴欲又止。目前為止,他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父親和母親好好的,無論感情還是身體健康。
裴鈺關心道:“最近跟星遙怎么樣?代理合同到底談不談了?”
慕靳裴答非所問:“媽,今晚還是我給您做宵夜。”
母子倆都無奈一笑。
誰都有不想觸及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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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一輪清冷圓月掛在半空。離月亮最近的那顆星,孤單又醒目。
季星遙關了臥室的燈,靠在窗邊看夜景。
她住在四十多層,這棟公寓最頂樓。父親把這一層都買了下來,張伯住在隔壁。她喜歡高層,不管是畫室還是住所。
家里格外安靜,靜到這世上仿佛只有她一個人。
慕靳裴約她明天去畫室,要把欠她的那幅花瓶靜物畫補給她。她又要放母親鴿子,答應了母親去舞團看排練,天天答應,次次爽約。
季星遙拿起手機,向母親請假,改到后天過去。
尹荷只回復一個表情圖:(微笑)
季星遙也笑了,媽媽,我不是故意要放您鴿子,我真的有事要忙。
尹荷:媽媽懂(微笑)
季星遙保證:后天我肯定過去。
“我說的對不對?她是最不靠譜的孩子,你真指望她能痛痛快快跟你去舞團?”季常盛嘆氣。
尹荷把手機放床頭柜,摁著面膜才說話,“我現在就擔心她恐懼社交,宅久了不愿見人。”
季常盛何嘗不是,他還擔心女兒以后連婚姻都排斥,嫌結婚麻煩。
他問老婆:“你身邊有沒有合適的跟星遙差不多大的男生?找個人品不錯又開朗的男生帶她一塊玩,說不定慢慢就能克服她心理上的恐懼。”
尹荷一時沒想到,“你不是朋友多?”
季常盛:“改天我問問老唐和老齊他們。”
尹荷手機又震動,還是季星遙:媽媽,晚安,愛您和爸爸。
尹荷:早點睡,晚安。
季星遙已經躺床上,但不困。
她索性開燈,找出紙筆開始構思下一幅作品。
窗外,孤星伴月。
這座城市漸漸安靜下來。
第二天,季星遙比平時早起床,研究化妝耽擱了不少時間,到畫室樓下已經快九點。昨晚她跟慕靳裴約了九點半,誰知,他已經在等她。
慕靳裴今天穿黑色風衣,通身散發著矜貴又不怒自威的氣質,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養眼的風景。惹得這棟寫字樓里今天來加班的女人,一步三回頭。
她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大概都在討論他。
慕靳裴沒注意從他旁邊經過的那些女人,目不斜視看著前方,季星遙今天穿了長裙,搭配焦糖色風衣。
今天的樣子就跟那天穿白襯衫不一樣。
她百變,可鄰家可性感,可清冷可溫暖。
季星遙走近,在她晚到說抱歉之前,慕靳裴先開口:“是我記錯了時間,以為八點半。”
兩人一起進大廈。
慕靳裴手里還有一個手提袋,季星遙瞅了一眼,沒多問。
“我的印章。”慕靳裴主動回答。
季星遙淺笑,“今天有幸一睹真容。”
看來他是打算一天就要把那幅靜物畫搞定。她沒看過他的作品,不知道他是什么級別水平。
電梯里就他們倆,過于安靜。
慕靳裴:“下一幅作品有沒有思緒?”他主動找話說。
季星遙點頭,“最近在嘗試化妝,找不一樣的自己,等找到三個最好的狀態就開始動筆。”
慕靳裴側身,看她的臉。季星遙被他看的眼神無處安放,他總喜歡看她的眼。
“這個妝跟前幾次都不一樣。”他說。
季星遙:“今天是焦糖色的妝。”
慕靳裴不懂化妝,沒細聊。他問起:“還是畫自己?”
季星遙視線落在數字鍵上,語氣輕松卻辭犀利:“我也想畫別人,特別是別人的背影,我心心念念望穿秋水,可人家看不上我的水平,沒辦法,只能自己做自己模特咯。”
慕靳裴又被內涵了一番,她口中的這個別人指的就是他,他拒絕當她模特她到現在還記仇。
數字跳到52,電梯停穩,門緩緩打開。
季星遙先出去,慕靳裴看著她愉悅的背影,他的頭不疼了。剛才在樓下見到她時,頭疼就緩解不少,這會兒徹底不疼。
這一次次,只要見到她就能忘了頭疼,‘巧合’這個理由好像也解釋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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