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肅清沒吭聲,他早就習慣了自家小姑娘清奇的腦回路。
在案上鋪開信紙,他提筆懸腕,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在燈下笑吟吟的望過來。
“想要我寫什么?”
展信佳沒有馬上回答,這一刻,腦海里倒是多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舊事。
爹娘是因為一封寄錯的信而相知相識相守,而她能順利黏上小沈大人,也是因為那日蘇醒時偶然在宣紙上看見了他的名字。
她想,她真的跟信、紙很有緣。
或許她的人生本就是一封寄出的信,漫無目的,輾轉人間,前十六年從未停泊,而后終于有人抱著滿心歡喜將她緊握于手中。
這就是她要等的收信人,她的歸處。
人常“家書抵萬金”,雖信箋往往會因路途遙遠耽擱好幾月,甚至數年,但在等待回信的過程中,那份無的思念更能加深彼此牽掛吧。
“怎么又在走神。”
面前傳來青年清越的聲,展信佳搖搖頭,好奇的湊到桌前。
此時他剛寫下開頭。
吾妻展信佳臺鑒:
見字如晤,展信佳…………
后面仍是空白。
展信佳忽而有些難為情,垂眸,指節攪著衣擺,聲音也越來越小。
“小沈大人會不會覺得我的名字很奇怪…?
其實從小到大一直有人這樣說來著。
他們總說‘哎呀展家夫妻多沒文化才會取這般隨意的名字,真是不負責任’、‘怎么能給孩子取這種名字呢,聽上去完全就不像是人名’……”
展信佳以前不在乎,但此刻,她卻為這件事感到有些委屈。
恍惚間,有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發頂。
青年聲音格外溫柔,一點點耐心的哄著她。
“阿紙不是說過伯父伯母是因一封寄錯的信而相識,取這個名字再好不過了,你既是父母珍貴的定情信物,亦是他們感情的延續。”
頓了頓,沈肅清眉眼更柔和。
“而且,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喜歡得無以表。”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喜歡她這個奇怪的名字。
展信佳一時間都忘了委屈,困惑抬頭,氤氳著軟霧的眸呆呆的望他。
而沈肅清小心翼翼撫平信紙。
在望向紙上那幾個簡單而美好的字時,他眸底滿是繾綣的溫情,珍視而虔誠。
“阿紙想呀,這樣,我就可以在每次給阿紙寫信時都偷偷把阿紙的名字寫兩遍。收信人既是‘吾妻展信佳’,亦希望‘見字如晤,展信佳’。”
她的名字便是最簡短的情詞,寫多少遍都不夠,如今只是寫了個開頭,他心尖都柔軟得不行,幾乎要融化作一池春日暖煦的溪水。
而且信中有兩個“展信佳”是為什么,這個秘密只有與她最親近的人才能會心一笑,破譯解讀。
旁人若是錯拆信,也只能一頭霧水。
沈肅清很享受這種親密。
桌前,展信佳怔怔的望向鋪開的信紙,心中充盈著暖意,可先落下的卻是酸澀的眼淚。
她年幼時也曾為名字苦惱過,聽到過許多難聽的論。或尖銳,或刻薄,或頤指氣使高高在上,但小沈大人說,他最喜歡這個名字了。
只為他這一句,從前遭受過的那些冷眼譏諷都一并淡去,再也無法傷害到她。
有人抬袖輕柔的拭去她的淚水,以指腹接住她溫熱的眼淚,模糊的視線重新變得清晰,面前,面露心疼擔憂的青年正蹙眉凝望著她。
“阿紙乖,不委屈了好不好。”
展信佳囁嚅,半晌無話。
她帶著盈盈淚光依戀的靠進了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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