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道路經過雨水沖刷,沖走了以前的痕跡,但明顯沒有新留下來的腳印,所以對方肯定還沒有走過。
想清楚了,蘇北也懶得去追人,而是直接往地上一坐,隨手扯了一根草丟到嘴里,順帶動動腦筋,思考著如何能在回程時縮短一點時間——在叢林里漫無目的的穿梭,實在是太愚蠢了。
而長時間在叢林里漫無目的的穿梭,那真的就是腦殘了。
手里拿著一根樹枝,蘇北在被雨水淋濕的泥濘地面上,繪制著她記憶中的地圖和地點。
除了方向感稍微差一點這個唯一的缺點,蘇北在其他方面還是具備一個優秀戰士應有的水平的。
繪制的有些入神,雖說已經聽到愈發接近的腳步聲,但一個不留神,卻在對方出現時沒有任何防備。
剛繞過拐角的步以容,在注意到盤腿坐在地上的女學員時,腳步倏地停了下來。
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對方穿著新兵選拔學員的統一迷彩服,此時此刻,以很隨意的姿態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隨著她手腕的力道,樹枝尖端在地面留下流暢的弧線。
她微微低著頭,作訓帽的帽檐將其眉目遮掩住,但鼻唇卻很清晰,玲瓏精致,下巴微尖,弧度正好,往下一抹白皙的長頸,細細的雨珠打落下來,滴滴匯聚成水珠,沿著下巴、脖頸滑落到衣領里。
她倒是挺認真的。
唇角彎起溫柔的弧度,步以容聲音低緩而溫潤,“迷路了?”
聽到聲音的那一瞬,蘇北倏地抬起頭來,眼底迸發出凌冽警惕的鋒芒,但在視線落到步以容身上那一瞬,適時地將那抹殺氣收回些許,轉而化作了戲謔笑意。
好一位溫潤如玉的貴公子。
跟段子慕那裝模作樣的不同,在不熟的時候,段子慕會自動同人保持距離,那一身的清冷疏離,分明寫滿了“生人勿近”的氣息。
這位卻收斂了這些距離,神情帶笑,卻不摻假,給人感覺尤為真誠,極易心生好感。
長得也養眼好看,眉目溫柔和善,笑容溫雅親切,但穿上那一身軍裝,縱然再如何平易近人,也讓人有能輕易將笑容化作刀刃的氣勢。
他的領章,兩杠二星。
在這鬼地方,滿是兩杠校級的軍銜,蘇北已經見怪不怪了。
更何況,她也是校級的。
“可不是,這地兒太難走了,跟迷宮似的……”蘇北顯示附和地說著,繼而輕笑一聲,話鋒一轉,道,“誒,要不,指個方向?”
她的語氣如同在說“該吃飯了”“今個兒下雨”這般尋常,沒有半點求人的口吻,但坐在道路中央的架勢,卻有一種“你要是不說,咱們就只能僵持在這里”的感覺。
步以容靜靜看著她,倒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未減分毫。
他問:“在考核的學員?”
“哥,”蘇北的樹枝往地上一指,然后道,“先說方向,再談別的。”
步以容輕笑著朝她走過來。
蘇北瞇眼瞧著他,樹枝在手里似是無意地晃動著,但所指的方向皆是步以容的死穴。
眉心,喉嚨,心臟。
如果那樹枝是一把槍,她所指的動作,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命。
這是實打實的威脅。
不過,步以容卻沒有同她計較的意思。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然后走至蘇北跟前,中間隔著她剛畫的地圖。
他在蘇北跟前蹲下來。
伸出手,抓住蘇北手中的樹枝。
在拿過樹枝的時候,他的手指碰到蘇北的手,跟蘇北凍得冰涼的手不一樣的溫熱,卻暖的人一個哆嗦。
蘇北下意識將手給松開。
順勢接過樹枝的步以容,拿著那根手指,在她剛畫的地圖上劃了兩下。
原本即將成型的地圖,在他的動作之下,被徹底毀得個一干二凈。
一把叉,否定了一切。
“下個月,我會教你們的野外知識。”將樹枝重新塞回她手里,步以容道,“你要能留下來的話,小心了。”
他語氣很平緩,一如蘇北先前的語氣,但卻柔和許多。
蘇北勾唇,唇角溢出些許冷笑。
“身為海軍,在陸地上,首先要學會謙虛。”步以容不緊不慢地說著,爾后從地上站起身。
蘇北卻瞇了瞇眼,一抹凌厲的殺氣一閃而過。
很快,她又聽到那個溫潤和緩的聲音從頭頂飄落下來,“十點鐘方向,直線走的話,半個小時就能見到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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