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里的太陽簡直不能更毒。
小太陽?
就那小太陽,非得把她曬傷不可。
不過,她沒有答應,也不是因為那太陽。
被調到偵察營有六個月,可她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外活動,可以說是相當的“不務正業”了。一直奔著前途跑吧,也沒什么意思。
她正當年輕,還可以歇一歇。
墨上筠裝模作樣的,“這個,學長啊,您瞧我這細皮嫩肉的……”
“……”
牧齊軒一時哭笑不得。
也是個人精,不可能不明白墨上筠的意思,牧齊軒笑著問:“確定了?”
“嗯。”
“可惜了,本來還期待你給我們上一課的。”牧齊軒倒是真的有點惋惜。
“您這么說,我就當是捧殺了啊。”
墨上筠咬下最后一口冰棒。
“得!真夸您的!”牧齊軒無奈辯解。
“對了,”手一抬,墨上筠將冰棒的竹簽丟到垃圾桶里,不緊不慢道,“我有兩個學弟,學的東西跟你們海軍有那么點關系,你們那兒要嗎?”
快六月了,各大高校的學生也面臨畢業。雖然他們學校是包分配的,但有更好的單位要的話,他們還是可以申請的。
身為學神的墨上筠,認識幾個學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牧齊軒隨口問了幾句,聽著墨上筠介紹了下她那倆學霸學弟,忍不住笑出聲,“您這是問我們要不要,還是問我們搶不搶呢?”
“他們只是理論水平高,有的學。”墨上筠輕描淡寫道。
牧齊軒笑道:“我待會兒就報上去,估計一到晚上,這事兒就能定下來。”
這事兒,他做不了主,因為他的蛙人部隊不能要,墨上筠也不是把人塞給他行動部隊,而是特指某些專業對口的部隊……
自然有人搶著要。
可以說,墨上筠不是在他這里賣人情,而是給他們送了份禮。
“那謝了。”墨上筠瞇了瞇眼。
牧齊軒又問道集訓營的事。
墨上筠評價的很客觀,教官都很認真,同事都好糊弄,學員資質還算不錯……
順帶,挑了幾件能說的事。
不過,就自己下午剛被罰一事,閉口不提。
“對了,帶兵去抗洪的,是你吧?”牧齊軒問。
墨上筠走進宿辦樓,輕輕應了一聲,“嗯。”
“恭喜啊,這高效率事件都被我們隊長拎出來當教育素材了。”
“哦?”墨上筠眉頭微動,“就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小事件,能被你們隊長親自拎出來?”
墨上筠好笑詢問的時候,特地強調了“親自”兩個字。
兩人心知肚明。
“當然了,”牧齊軒老神在在,用謙虛口吻道,“這里面,還有你的學長——也就是我的功勞。”
墨上筠聳肩。
“你們這事兒都上報了,一支神秘的女兵部隊,一夜之間鞏固了堤壩。這效率,其他部隊看到,怕是得羞憤自殺。”
第一次聽說“上報”的事兒,墨上筠愣了一下,隱約間想到什么。
唔……
今天下午,被她用汗水淋濕大半的報紙,似乎有“抗洪”的字眼。
最近又沒怎么下雨……
不過,她沒細看。
但無意追究,墨上筠走到三樓,想了想,忽的道:“學長。”
“嗯?”
“請教個事兒。”
“您說。”
墨上筠走至走廊旁,看著遠方的訓練場,沉默了一會兒。
“我們承擔得起手下那些人的未來嗎?”墨上筠微微垂下眼瞼,眼底有異樣情緒一閃而過。
她壓了壓帽檐,將自己的神情隱藏起來。
電話那邊,也靜默了。
“沒人承擔得起的。”良久,牧齊軒才用盡量輕松的口吻出聲,“小滑頭,你不適合思考這些問題。”
“我覺得你會思考。”
墨上筠抬起頭。
視野忽然開闊,在眼底的某一處,有閻天邢的身影。
他當時怎么說的?
——就你的肩膀,只能把你的未來撐起來。
不對。
從某個意義上來講,她跟閻天邢不是一類人。
倒是牧齊軒,她沒有理由地相信……他一定會思考。
他們都是喜歡鉆死胡同的人。
一個問題擺在那里,他們就不得不去找答案,就算他們非常清楚答案不一定是他們想要的,亦或是多種多樣的。甚至,他們沒準永遠找不到答案。
“對,我一直在思考。”牧齊軒道,“你知道的,四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戰友犧牲。不過,有一個細節你應該不知道,他其實是可以不用犧牲的……他想去救人,搭進了一條命,最后也沒得到被施救者家長的一句感謝。我找導師聊了一個晚上,他老人家知識淵博,閱歷豐富,也沒法給這件事做一個合理的判斷。最后,我們討論出一個最淺顯不過的答案——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會有不同的答案。”
牧齊軒很平靜地說著,從頭到尾,不悲不喜,緩緩敘述。
時間有點久了,連他都有點記不清當初事件的細節。
他只知道他的戰友犧牲了,那時候的他很憤怒。
是的,只有憤怒。
他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相信付出就會得到回報的。
他堅信人始終是慈悲的。
當一條活生生的命為你付出的時候,得到的不應該是“你們沒有救活我的兒子”。
那么多年,他第一次覺得無力,而他所學的東西,在那樣他覺得‘完全不合理、不應該’的現象面前,沒有任何用處。
他知道身為軍人應該沖在人民面前,他知道危險的情況下如何救人,他知道做人應該謙遜有禮、無愧于心……這些都是學校、部隊、前輩們教的。
但是,沒有人教他,當他遇到一些足以涼透他們熱血之心的事情時,該如何將那顆心溫熱起來。
他記得,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很憤怒,他們都很憤怒。
最后跟導師討論完后,他依舊憤怒,所以他開始帶兵的時候,想到的是如何讓那幫熱血的小伙子們,一顆滾燙燃燒的心永遠不要被澆滅。
盡管,他依舊困惑于人性,依舊對很多事物有很多問題,依舊在思考得不出答案后還得去做事。
不過他想,跟導師得出的結論,可以跟墨上筠一說。
盡管,他相信,墨上筠以后還會因為這個問題,得到很多不同的答案。
沉默片刻,墨上筠偏了下頭,看到訓練場上的那道身影,低聲道:“謝謝。”
“客氣了。”
牧齊軒努力想笑,可忽然有點兒笑不出來。
這個問題過后,墨上筠跟牧齊軒沒有多聊,墨上筠將生活用品放回宿舍柜子里的時候,就跟牧齊軒掛了電話。
同時,將藍牙耳機跟手機都收了起來。
簡單收拾一下,墨上筠又出了宿舍門。
這一次,她剛踏出一腳,就聽到實實在在的聲音——
“墨教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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