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縣衙的燈火在微風中搖曳,映照出一片昏黃的光暈。書房內,主簿徐安端坐在沈縣令沈懷德的對面,臉上帶著些許感慨之色。
“縣令大人,那個武陽,果然不簡單。”徐安輕嘆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敬佩,“短短數日,他竟能帶著一群老弱病殘的士兵,妥善地解決了野獸肆虐的問題。”
沈懷德捋了捋胡須,神色淡然:“哦?他用了什么方法?”
“此人不拘一格,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徐安微微一笑,頗有些贊賞地說道,“他帶兵在村莊外設立木柵欄、埋下陷阱,又用火光驅趕野獸,甚至還組織夜間巡邏,所有布置井然有序,執行起來也極為高效。最重要的是,他能調動這些‘老兵’的積極性,使他們心甘情愿地效力,甚至讓百姓們對他刮目相看。”
沈懷德聽完,臉上沒有任何驚訝之色,反倒輕笑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徐安一愣,疑惑地看著沈懷德:“大人,您的意思是……”
沈懷德放下茶杯,語氣平靜而篤定:“方中縣那么復雜,官場如泥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可他一個小小的代理縣令,竟然能在短時間內撬動方中縣的格局,把一縣治理得井井有條,你覺得,在我們同會縣,他會辦不成這樣的事?”
徐安怔了怔,隨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大人所極是,此人,確實不是池中之物。”
沈懷德沉默片刻,眼神深邃,似是思索著什么,最后輕嘆道:“可惜……”
“可惜?”徐安察覺到沈懷德語氣中的一絲無奈,不禁追問道:“大人,您是不是有難之隱?”
沈懷德抬起頭,看了一眼徐安,眉頭微皺,緩緩道:“徐安,你我共事多年,本官就不與你兜圈子了。”
他站起身,背負雙手,踱步至窗前,望著窗外寂靜的夜色,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前些日子,化州郡郡守親自給本官傳了話——不能讓武陽在同會縣太過順利。”
徐安心頭一震,臉上的敬佩瞬間化作了驚訝:“郡守大人?這是為何?”
沈懷德低聲道:“原因,你我心知肚明,方中縣一事深不可測,武陽想必是得罪背后的大人物,武陽手上可能還掌握著某些關鍵證據,若是讓他在同會縣穩住陣腳,遲早是個隱患。”
徐安心中一凜,嘴唇微微顫抖:“所以,郡守的意思是……”
沈懷德緩緩轉過身,目光沉靜如水,卻透著一股難的壓迫感:“想盡辦法,讓武陽知難而退,主動辭官;若他不識趣,最好逼他犯錯,甚至違反軍令,屆時便可順理成章將其處置。”
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燭火微微跳動,投下暗紅色的光影。
徐安的神色變得有些復雜,他低聲問道:“大人……您是打算直接對付武陽?”
沈懷德搖了搖頭,目光深邃:“本官并非嗜殺之人,更無意與武陽為敵。實話實說,我倒是有幾分欣賞他。若換作尋常時日,這樣的人才,理應加以重用。”
“那大人何不……”
“不行。”沈懷德語氣一沉,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郡守的命令不可違抗,郡守大人在化州郡勢大,我們這些縣令若不懂得‘站隊’,恐怕連這個位置都坐不穩。”
徐安聽完,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翻涌著諸多念頭。他不是不懂官場的規矩,也知道沈懷德的處境,但武陽……若真是個有能耐之人,就這樣被逼走,甚至被置于死地,未免太過可惜。
沈懷德看出了徐安的遲疑,目光一沉:“徐安,你該不會對武陽有什么同情吧?”
徐安連忙拱手:“大人,屬下不敢。”
沈懷德深深看了徐安一眼,隨后緩緩說道:“無論你心中如何想,我都要提醒你一點——朝堂之上,最忌婦人之仁。武陽的事情,我們必須按上意行事,至于如何行事,則需要動些腦筋。”
徐安沉默片刻,終于點頭道:“大人英明。”
“嗯。”沈懷德再次望向窗外,嘴角浮現出一抹冷意,低聲喃喃:“武陽,你初來乍到,就解決了野獸之事,著實讓我刮目相看。但接下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扛得住更多的麻煩……”
夜色如墨,沉沉籠罩著同會縣。縣衙的燈火在微風中搖曳,映出斑駁的影子,而在城東的破廟旁,一座簡陋的房舍內,卻透出一絲溫暖的光亮。
房門大開,屋內竟然擠滿了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乞丐。他們縮著身子,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望著那個站在屋中央,正拿著干糧分發給他們的男人——武陽。
“來,吃吧。”武陽從懷里掏出幾個大餅,遞到他們手中。
乞丐們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接了過來,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口。有人忍不住嗚咽出聲,有人則是雙目含淚,低聲說道:“武統領……您這是做什么啊?”
武陽看著他們,嘆了口氣,眼神里沒有絲毫的嫌棄,反而帶著一抹沉重的同情。
“吃吧,先填飽肚子再說。”他淡淡道。
乞丐們互相看了看,眼中既有感激,也有幾分惶恐。在這同會縣,誰會管他們這些活得連狗都不如的流浪者?別說是給一口吃的了,往日里他們被人厭棄,被驅趕,被侮辱,早已習慣了被當做廢物一樣對待。
可是現在,一個官身之人,一個縣城的統領,竟然給他們發大餅吃?這事要是傳出去,恐怕整個同會縣都會驚掉下巴。
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吞咽的聲音,乞丐們或坐或蹲,貪婪地吃著手中的干糧。直到胃里終于有了些溫暖,他們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武陽。
武陽靠在門邊,靜靜地打量著他們。火光映照著他堅毅的臉龐,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之色。
“你們,都是怎么流落到這般田地的?”他開口問道,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屋內一片沉默,乞丐們面面相覷,似乎不敢相信這位武統領會關心他們的遭遇。過了片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乞丐終于嘆了口氣,緩緩開口:“武統領,我們這些人,哪里是天生就想當乞丐的……”
“那你們之前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