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和白芳一組,往后退,先回到剛下來時的那個石室。棍子和老萬一組,向前走,繞一圈,看看能不能最終在那石室匯合。
說罷,我們便分頭行動。我和白芳一路順暢,很快就回到了剛才的石室。我們坐下,靜靜等著,瞧老萬和棍子能不能從另一頭走回來。要是他們能平安歸來,那就說明這地下通道的結構鐵定是個圓圈。
在這昏暗無光、死寂沉沉的地下石室里,白芳后背倚靠著刻滿浮雕的墻壁,雙手環抱住膝蓋,發絲間掛著點點晶瑩的霧珠,愈發顯得楚楚動人,嬌媚不可方物。她微微仰頭,目光盈盈地看向我,輕聲問道:“大有,你經歷過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嗎?”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說道:“危險時刻我經歷過不少。可像這般深入地下的絕境,還真是頭一遭。方才,我切實感受到了一種令人窒息、近乎吞噬靈魂的絕望。這絕望啊,可比死亡本身還要可怖。不過,得知那消失的石俑是地下機關搗的鬼后,我內心深處瞬間就輕松了,因為我又瞧見了生的希望。你呢?你有過類似經歷嗎?”
白芳抬手,輕輕撫去頭發上的水珠,娓娓道來:“我有過,而且有兩次。一次是在部隊搶險救災的時候。那時,湖北一個村莊突發泥石流。我和另外兩個戰友沖進土坯房,正要救出一個被困的小女孩,突然,新的塌陷毫無征兆地發生了。我們瞬間被泥石掩埋,整個人墜入無盡黑暗,背上仿若壓著千斤巨石,絕望如影隨形。所幸,那孩子被我護在了身下。那時,我不能絕望,也絕不允許自己絕望。經過漫長的救援,我和那孩子都獲救了,可我的一個戰友,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這件事讓我明白,人在生死關頭,必須堅守信念。因為只有信念,才是活下去的希望。大有,你知道嗎?其實我能感覺到,你骨子里就有這種信念,你對認定的事物,總是執著得很。”
被她夸贊信念堅定,我心里那股子舒暢勁兒瞬間就涌了上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笑著打趣道:“巾幗英雄救百姓于危難,那才叫人打從心底里敬佩。哈哈,快講講,你說的另一次經歷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芳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里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落寞,緩緩開口:“還有一次,那是在我參軍之前。你知道,我們家世代都是古董文物商人。在古董這行里混,難免會沾上些游走在法律邊緣的生意。有一回,我的一個叔叔找到了一座規模宏大的墓葬,決意去一探究竟,我也跟著去了。”
說到這,白芳的眼神仿佛回到了當初的那個現場:“那是我頭一回跟他下墓,當時我沒什么經驗,一進入主墓室,就鬼使神差地觸動了一個不該碰的機關。剎那間,棺木里射出幾支毒箭,還驚動了里面的一具血尸。同行的一個新疆籍隊友,還有我的叔叔,都受了重傷,最終,他們永遠地留在了那暗無天日的地下……這件事,直到現在,都是我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我驚愕地看著白芳,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愣是說不出話來。心里暗自思忖,我就知道這女人不簡單。果不其然,和我之前猜測的一模一樣,她不僅歷經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生死考驗,還真真切切地參與過所謂的發掘,說白了,就是盜大墓。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呢?總之,絕非等閑之輩。從另一個角度看,原來很多文物得以重見天日,背后竟是這般沾滿鮮血與泥土,遠沒有表面上那么光鮮簡單。
可今日,她在這生死未卜的境地對我說出這些,到底是何用意?是對我徹底放下戒心了,還是想拉我入伙?莫不是想到我們退路被堵,極有可能命喪于此,所以無所顧忌,才對我敞開心扉?
我凝視著她那雙靈動的眼眸,只覺得那里面藏著數不清的故事,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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