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御震驚,表情失控:“太太你瘋了!”
“我是瘋了,”許肆月冷靜說,“如果瘋能找回他,見到他,我還可以更瘋。”
喬御強烈反對:“八層樓不是開玩笑的!那些吊繩只適合有經驗的人,你一個大小姐,怎么能用!”
夜風呼的拂過來,散開許肆月微亂的長發,她這一天哭得很慘,臉色蒼白,唇和眼通紅欲滴,在月色里凄厲決絕,美得瘆人。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她雙眼濃黑,“我是顧雪沉的妻子,他在哪,我去哪。”
喬御覺得他也徹底不正常了,在天翻地覆的變故里,他失去方向,選擇被許肆月支配。
vip樓有兩個樓梯通向樓頂天臺,一個在樓里,一個露天裝飾,雖然現在是夜間值班時間,醫護很少,家屬也基本離開,只有為數不多的患者,但樓內的也還是引人注目。
許肆月選擇露天樓梯,她看好路況,帶著喬御和他找來的工人踏上去。
露天樓梯位置隱蔽,又年久無人走動,臟污雜亂,金屬微微生銹,許肆月不在乎,一步不停地爬上頂樓,沖到天臺邊往下看,很高,頭暈目眩。
她抿住唇,讓工人支起設備固定,把幾道繩索和安全裝備套在她身上,喬御搶上來:“太太,你讓開,我下去!”
許肆月立即抽出一把她剛去外面買來的隨身小刀,兇狠折起刀刃:“往后退,五米以外,不然我動手了。”
喬御瞪大眼睛,要上去搶,許肆月低啞說:“我不會有事!讓你準備氣墊床只是以防萬一,但不會有萬一!他還在,他需要我,我絕對不能出意外。”
工人是明城市內最專業可靠的團隊,算是被喬御重金給騙來的,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被逼無奈,只好說:“放心,你戴上藍牙對講,如果受不了,我隨時拉你上來。”
許肆月從小嬌生慣養,結婚后也被顧雪沉事無巨細照拂著,她沒受過多少身體上的苦,也很怕黑怕高。
烏云在天際緩緩壓上來,遮住月亮,頂樓四周的濃夜黑得可怕。
許肆月把礙事的長發扎起,綁好裝備,在無依無靠的虛空里被放下去,她事先學了操作和注意事項,但真正落下的一刻還是滿身冷汗,她咬緊牙,用最快速度適應,沿著墻體慢慢下滑。
不能被別的房間發現。
不能丟老公的臉。
她是顧太太,她在白天里要端整漂亮才行,但黑夜里,她也能□□越壁,去找她弄丟的愛人。
許肆月降到六樓,心跳就已飚得顫動,她腿是軟的,碎發黏在臉上,耳機里的聲音在問:“能行嗎?要不要拉你上來?”
她平靜說:“行,繼續放,我快到了。”
許肆月抓著粗糙的繩子,低頭望著近在腳下的那扇窗,她搖搖晃晃在空中,胸口漲得喘不過氣。
雪沉在那。
她就快見到他了。
許肆月隨著繩子下放,手終于打著顫抓到顧雪沉的窗沿,她輕輕踩在空調架上,膝蓋彎曲,跌跪在樓體外面延伸出的一截窗臺上。
里面的簾子拉了一半,柔暗的燈光透出來。
許肆月忍不住發出破碎的氣音,迫不及待貼到玻璃上,沒有……怎么沒有!
她慌得眼睛酸痛,急忙拖著繩子轉換方向,目光移向墻邊的一個小沙發時,整個人凝住。
顧雪沉沒有換病號服,還穿著自己的白襯衣,他孤身坐在那里,額發略垂下來,擋了少許的眉眼。
他望著窗口,目光空洞。
許肆月大半個身體還在窗簾后面,她渾身控制不住輕抖,那種血液里燃起的洶涌情緒,讓她潰不成軍。
起初她以為雪沉是發現她的影子了,但很快她知道不是,他在看天,看那輪被烏云遮住,不會出現的月亮。
許肆月眼淚滴到手上。
這個世界上,只有顧雪沉才是月亮。
皎潔剔透,不染塵埃,在無數個狂風暴雨的夜晚,無悔地照亮她。
許肆月怕嚇到他,手忙腳亂掏出小刀,去別窗簾擋住的那側窗戶,她沒有章法,蠻力地胡來,窗子本身并未上鎖,她幾下撬開,剛要往側面拉。
頂樓突然響起驚異的低呼聲,下面一道手電筒的光照上來,有人呵斥:“干什么的!”
隨即是對講機叫保安的聲音和嚴厲警告。
意外突發,繩索忽然震顫,許肆月險些跌下窗臺,她一把抓住窗框,順勢向旁邊滑開,扯掉身上的幾個搭扣,裹著外面潮濕的夜風摔入房間里。
樓下混亂吵鬧,天際響著隱隱的悶雷。
窗簾被吹得飄起,沙沙作響。
對面沙發上的男人猛地站起來,搖晃了一下,試探的,摸索的,向窗口走近。
許肆月從地板上撐起身,她腿摔得好疼,站不起來了,她不在意,小動物一樣磨蹭著,朝那個人迎上去。
雪沉,不要走了。
你就停在那里。
剩下的路,我笨拙也好,跌撞也好,你等等我,讓我向你撲過去。
許肆月唇齒間溢出一聲啜泣,坐在地上,伸手用力抱住顧雪沉的腿,她仰起頭,對上他烏暗失焦的雙眼,輕聲說:“雪沉,別怕,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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