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那一片花海中,正有無數個東西在竄動。
鐵心蘭失聲道:“老鼠!哪里來的這么多老鼠?”
果然是老鼠!
成千成百個簡直有貓那么大的老鼠,正在花叢中往來流竄,啃著花枝,吞食著珍貴的花朵。
移花宮門下雖然都有絕技在身,怎奈全都是女子,老虎她們是不怕的,但見了這許多老鼠,腿都不禁軟了。
花無缺一步躥了出去,變色喝道:“來的可是魏無牙門下?”
四下寂靜無聲,也瞧不見人影,這一片也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培養成的花海,轉眼間已是狼藉不堪。花無缺既驚且怒,但面對著這么多老鼠,他也沒法子了。
在移花宮中,他既不能用火燒,也不能用水淹,若是要去趕,這些老鼠根本就不怕人。他再想不到名震天下的移花宮,竟拿這一群動物中最無用、最卑鄙的老鼠無法可施。
這時黑暗中才傳來一陣狂笑聲。
一個尖銳的語聲狂笑著道:“只可惜移花宮主不在家,否則讓她們親眼瞧見這些寶貝鮮花進了咱們老鼠的肚子,她們只怕連血都要吐出來了。”
花無缺此刻神情反而鎮定了下來,既不再驚慌,也不動怒,就好像連一只老鼠都沒有瞧見似的。
他臉上帶著微笑,緩緩道:“無牙門下的高足既已來了,何不出來相見?”
只聽黑暗中那人大笑道:“這小子倒沉得住氣,你可知道他是誰么?”
花無缺還是身形不動,淡淡道:“在下花無缺,正也是移花宮門下!”
那人道:“花無缺?我好像聽見過這名字。”
話聲未了,那黑暗的角落里,突然閃起了一片陰森森的碧光,碧光閃動,漸漸現出了兩條人影。
這兩人俱是枯瘦頎長,宛如竹竿,兩人一個穿著青衣,一個穿著黃袍,臉上卻都是碧油油的像是戴了層面具。但不知怎地,卻令人一見就要起雞皮疙瘩,一見就要作嘔。
那青衣人碧森森的目光上上下下瞧了花無缺幾眼,陰陰笑道:“閣下居然知道我兄弟是無牙門下,見識已不能算不廣,所以你這么年輕就要死,我實在不免要替你可惜。”
黃衣人笑道:“他叫魏青衣,我叫魏黃衣,我們本不想殺你,怎奈家師此番復出,第一個要毀的就是移花宮,我們也沒法子。”
少女們聽到這說不出有多丑惡的笑聲,瞧見被老鼠圍在中間的兩個人,竟無一人敢出手。
只見魏青衣肩頭微微一動,花無缺身形立刻沖天飛起,接著,立刻便有一絲碧光自魏青衣掌中飛出。
但這時花無缺身形早已撲了過去,碧光過處,一個少女已慘呼著倒地,花無缺卻不回頭,雙掌已擊向魏青衣頭頂。
魏青衣想不到他來得竟如此快,腳步倒錯,平平一掌撩了上去,魏黃衣亦自斜斜一掌擊出。
誰知花無缺這凌空一掌,竟也是虛勢,掌到中途,他手肘突然縮了回來,不去接魏青衣的一掌,反而空空劃了個圈子。
魏青衣只覺掌勢突然脫力,就在這舊力落空、新力未生的剎那間,另一股奇異的力量已將他掌勢引得往外一偏,也不知怎地,擊出這一掌,竟迎上魏黃衣斜斜擊過來的一掌。
“啪”的一聲,雙掌相接,接著又是“咔嚓”一聲,魏青衣這已脫了力的一只手掌,竟生生被魏黃衣震斷了。
花無缺竟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冒險的攻勢、妙絕天下的移花接玉神功,一招便占了上風。
一掌接過,魏青衣、魏黃衣兩人俱是大驚失色。
魏黃衣雖未受傷,但見到自己竟傷了同伴,驚慌更甚,一腳踩在老鼠堆上,鼠群一慌,四下奔出。
只見花無缺一招得手,竟又含笑站在那里,并未跟著搶攻,只因他方才一招便已試出這兩人的功力,實是非同小可,他自知僥幸得手,絕不貪功急進,他還要等著這兩人再次上鉤。
這時鼠輩已散布開來,再次往四方流竄。
鐵心蘭突然咬了咬牙,自窗框上拆下段木頭,咬著牙奔出去,舉手一棍,將一只老鼠打得血肉橫飛。
本來往四下流竄的老鼠,此刻竟都向鐵心蘭圍了過來。鐵心蘭心已發寒,手已發軟,但仍咬著牙不退縮。
躲在宮檐下的少女們,終于有一個奔出來——只要有一個出來,別的人也就會跟著出來了。她們只要打死一只老鼠,膽子也就壯了。
十幾個嬌柔又美麗的少女,流著汗,喘著氣,忘記了一切,全心全意地在和一群老鼠拼命。
鼠輩終于敗了,大多被打死,少數已逃得不見蹤影。
少女們瞧著地上狼藉的鼠尸,又瞧著自己的手,她們幾乎不相信這些老鼠真是她們打死的。這簡直就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然后,她們有的拋下棍子開始嘔吐,有的卻瘋狂般大叫大笑起來,也有的擁抱起別人,放聲痛哭。
這些情況,都是移花宮絕不會發生的,但現在卻發生了,只因她們經過這一番惡戰后,已不知不覺地放松了自己。
只有鐵心蘭,她停下了手,立刻就去找花無缺。
花無缺竟已不見了。
魏青衣、魏黃衣也不見了。
鐵心蘭踉蹌地四下搜尋著,心里又是驚慌,又是害怕。她方才專心對付老鼠,竟忘了瞧一瞧這邊的戰況。
花無缺的武功雖高,但這兩人既敢闖到移花宮來,又豈是弱者?花無缺以一敵二,未必真是他們的對手。
鐵心蘭幾乎要急瘋了,忽然間,她發覺殘花叢中,似躺著一個人的尸身。
只見他右臂已齊肘而斷,胸前有個血淋淋的大洞,一張陰森森碧綠的臉上,也已被人打腫了。
這模樣也不知有多么猙獰可怕,鐵心蘭哪里還敢再看。她趕緊移開目光,不覺瞧見了魏青衣的一只左手。
只見他這只鬼爪的手掌食、中兩指上,竟帶著兩粒血淋淋的眼珠子,顯然是被他自眼眶中生生挖出來的。
她眼淚不覺已奪眶而出。
忽然間,她聽得有一陣沉重而急促的,像是負傷野獸般的呼吸聲,自一片山崖下傳了上來。
她立刻撲了過去!只見一個人滿面流血,雙臂箕張,喘息著蹲在一株樹下,一雙眼睛,已變成了兩個血洞。
但這人也不是花無缺,而是魏黃衣。他顯然是在移花接玉的奇妙功夫下,被他自己的同伴挖去了眼珠。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