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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巧妙安排

      慕容九全身都籠罩在黑色的披風里,連頭也被蓋著,三姑娘也瞧不出她長得是何模樣,遲疑了半晌,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人是誰?”

      小魚兒含糊著道:“她和我做的那件事關系很大,你以后就會知道的。”

      他將慕容九推到三姑娘面前,道:“你們兩人趕緊去吧。”

      慕容九回頭瞧著他,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小魚兒已趕緊走了。三姑娘瞧著他們的神情,面上不禁露出了懷疑之色,但終于只是嘆了口氣,道:“喂,你隨我來吧。”

      小魚兒早早便趕到那祠堂,在四面巡視了一遍,他所約的人,都還沒有來,他在四面略為布置了一下,便尋了個最佳地勢,藏了起來。

      然后,他將這事從頭到尾再想了一遍。

      秦劍和南宮柳接到慕容九的字條后,必定會來的。

      江別鶴瞧了那封信,也是非來不可。

      秦劍那批人帶著八十萬兩現銀,江別鶴那一批人卻要來尋“鏢銀”,這兩批人在這里碰面后,還會沒有熱鬧瞧么?

      黑夜之中,兩邊人心里都焦急得很,一不合,不打起來才有鬼。

      就算他們還未打起來,但等到三姑娘將慕容九送到江別鶴的屋子,慕容家的人聽了白開心的密告,去找出她來之后,慕容家的人還會放過江別鶴么?江別鶴縱然厲害,慕容家可也不是好惹的。

      小魚兒這個計劃,又豈止是一舉兩得而已?

      第一,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江別鶴也嘗嘗被人嫁禍的苦頭,他心里總算能出了口惡氣。

      第二,南宮柳、小仙女這些人昨夜冤枉了他,他也要他們吃些苦頭——他算準他們接到白開心的密告后,必定要分兩批人到段宅的后園去瞧瞧,但這祠堂也是不能不來的,來的人最多不過是秦劍、小仙女與顧人玉,這三人縱能制住江別鶴,少不得也是要吃些苦的。

      第三,他終于將慕容九送回她自己的親人身旁,她日后神智縱不恢復,但在親人身旁,總不會再被人欺負。這樣,小魚兒也了卻一樁心事。

      第四,江別鶴上過這次當后,縱然不死,也必定要老實得多,白開心等人,也想必不敢再多事。這樣,江湖中又有些太平日子了。

      第五,段家的鏢銀也可能因此而物歸原主,段家父女對他總算不錯,他這樣也等于報了他們的恩了。

      第六,鐵無雙所受的冤枉,也因此可以洗清,也免得這“愛才如命”的老人,死后還落個污名。

      他靈機一動間想出個計劃,竟一舉而六得,這計劃實行起來縱然困難些,復雜些,卻也是值得的了。

      小魚兒思前想后,愈想愈覺得這計劃是天衣無縫,妙到極點,江別鶴縱然心計深沉,只怕也想不出這樣的妙計來。

      江別鶴、秦劍、南宮柳、白開心、羅九、羅三……有關這計劃的每一個人,雖然都是厲害透頂的角色,但卻都被他利用了而不自知,他絕不相信世上有任何一個人能將他的妙計瞧穿。

      小魚兒愈想愈是得意,忍不住喃喃笑道:“誰敢說我不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誰敢講我不是天才?”

      “喂,跟我走吧。”

      三姑娘將這話又說了一次,說得聲音更大,慕容九卻還是在瞧小魚兒身影消失之處,癡癡地出神。

      三姑娘冷冷道:“他人已走了,你還瞧什么?”

      慕容九歪著頭想了想,幽幽笑道:“不錯,他人已走了……但你知不知道,他以后還會來看我的。”

      三姑娘大聲道:“他騙你的,他將你送來這里,就不再理你了。”

      慕容九嫣然一笑,道:“他絕不會騙我的,我知道。”

      她充滿自信地抬起頭,月光便照上了她那微笑著的臉,那充滿對未來幸福憧憬的明亮眼波。

      三姑娘雖是女人,也不禁瞧得癡了,顫聲道:“你……你怎知道他不會騙你?”

      慕容九微笑著道:“他將我送到這里來,只是為了要將我心里的惡魔趕走,然后,他就會來找我的。”

      三姑娘瞧著她那張癡迷而美麗的臉,緩緩道:“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么?”

      慕容九道:“嗯。”

      三姑娘道:“若不是因為你神志不清,他就不會將你送來了?”

      慕容九道:“我知道他也舍不得離開我的。”

      三姑娘道:“等……等你好了后,他……他就來找你!”

      她的語聲竟已因嫉妒而微微發抖,這么強烈的嫉妒,已足以使一個女人不惜做出任何事來。

      慕容九卻全不知道,嫣然笑道:“他一定會找我的。”

      三姑娘道:“他……他還說了些什么?”

      慕容九迷惘的眼睛也發了光,笑道:“他還說,我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只要我聽話,他就會天天陪著我,我自然會聽話的,你說我應不應該聽他的話呢?”

      三姑娘突然吼聲道:“不應該!不應該!”慕容九怔住了。

      三姑娘狂吼道:“你非但一點也不聰明,也一點都不漂亮,你只是個瘋子,又丑又怪的瘋子,他絕不會喜歡你的!”

      慕容九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掩面道:“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

      三姑娘道:“你不是瘋子,我問你,你可知道自己是誰么?”

      慕容九拼命想,也想不起自己是誰,只覺得忽然頭疼欲裂,竟拼命打著自己的頭,痛哭道:“求求你,莫要問我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三姑娘冷笑道:“一個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不是瘋子是什么?”

      慕容九嘶聲狂呼道:“我是瘋子,是瘋子……他不會喜歡我的,不會喜歡我的……”

      呼聲中,她竟痛哭著狂奔了出去。

      三姑娘直瞧著她身影走得不見了,才松了口氣,她嘴角不禁泛起了一絲殘酷的勝利的微笑。

      小魚兒千算萬算,終于還是忘記了一件事。他竟忘了天下絕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不是嫉妒的。

      小魚兒在黑暗中靜靜地等著,竟始終瞧不見一個人影,荒郊中自然聽不見更鼓,他也不知到了什么時候。

      但他卻還能沉得住氣,這時遠處終于有了人聲。

      小魚兒精神一振,喃喃道:“先來的不知是誰?兩批人雖然都很著急,但江別鶴大約總比較沉得住氣,按理說先來的應該是秦劍。”

      只聽人聲中竟還雜著有滾滾的車輪聲,隱隱的驢叫聲。

      小魚兒暗道:“來的果然是秦劍一伙人,竟以驢車將銀子運來了……”

      心念一轉,忽又發覺不對。

      秦劍、南宮柳那樣的世家公子,要用車來運送銀子,也必定是用馬拉,絕不會用驢子的。

      這時車馬已來到他視線之內。

      來的竟非秦劍和南宮柳一伙人,也不是江別鶴,竟是五六個披頭散發,穿著麻衣孝服的鄉下婦人。

      驢車上載的也不是銀子,而是口棺材。

      小魚兒不禁呆住了,半路上怎地突然殺出了個程咬金,深更半夜的,這些鄉下婦人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只見這幾個婦人走入了祠堂,竟一齊跪在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左面的一個婦人磕著頭哭道:“我死去的公公呀,你在天上有靈,替我評評這個理吧,我為你們家守寡守了幾十年,好容易守到兒子長大,指望他好生孝敬我,讓我下半輩子享享清福,哪知他竟被人害死了,你叫我下半輩子怎么過呀!”

      這婦人年齡看來已有四五十歲,雖然穿著孝服,但看來卻還是端端正正,她一面哭,身旁的一個年輕婦人就不住替她捶背,也痛哭著道:“姨奶奶,你可千萬不能哭壞了身子,你傷心死了,家產可就全落到別人手里了,你又何必讓別人得意?”

      這邊一哭,右面那婦人也不甘示弱,立刻痛哭著道:“死去的公公婆婆呀,你們在天上有靈,就替我撕爛那賤人的嘴巴,兒子雖然不是我生的,但總是我們家的骨血,要算只能算我的兒子,那賤人名不正,不順,又算什么東西?她冤枉我,只不過是想謀奪家產罷了。”

      這婦人年紀較大,長的也較丑,看來雖然瘦骨伶仃,但哭起來的聲音卻比什么人都大。

      她一哭,身旁立刻也有個較年輕的婦人陪著哭道:“大奶奶,你千萬莫哭壞了身子,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絕不會讓那惡毒的婦人將家產霸占去的。”

      小魚兒聽了幾句,心里已明白了。

      到祠堂里來評理倒也沒什么不該,千不該,萬不該,只是不該在這節骨眼兒上撞到祠堂來。

      小魚兒實在也未想到天下竟有這么巧的事,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想將這些婦人趕走。

      他心里正在暗罵,突見幾條黑衣人影,悄然掠了過來,幾個人俱是黑衣勁裝,黑衣蒙面。

      小魚兒心里一跳:“江別鶴來了。”

      那幾個婦人還在邊哭邊罵,全未發覺祠堂里已多了幾個人,幾個黑衣人冷冷地站在后面,也不說話。

      只見那大奶奶和姨奶奶本是各罵各的,此刻已變得對罵了起來。那大奶奶指著姨奶奶罵道:“你這賤人,仗著幾分狐媚,迷死了我的丈夫,現在你兒子也死了,這是老天報應你,你還敢罵我?”

      那姨奶奶怎肯示弱,立刻也反唇罵道:“你這醋壇子,丑八怪,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還想和人爭風吃醋,我丈夫就是被你氣死的!”

      大奶奶怒道:“誰是你丈夫,不要臉,丈夫明明是我的。”

      姨奶奶冷笑道:“你才不要臉,嫁給他那么多年,連個屁都沒有放出來,若不是我,他死了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

      這姨奶奶竟是能說會道,罵起人來又尖酸,又刻毒,那大奶奶被她氣得全身發抖,突然一個耳光摑了過去。

      姨奶奶臉上挨了一巴掌,大罵道:“好,你敢打人,我和你拼了。”

      她撲上去,就揪住了大奶奶的頭發。

      她們身旁那兩三個年紀較輕的婦人,趕著來勸架,但到了后來,你一耳光,我一巴掌,勸架的反而打得更兇。

      幾個婦人揪頭發,扯衣服,打作了一團,竟滾在地上,愈滾離那幾個黑衣人愈近。

      那幾個黑衣人倒也奇怪,眼瞧著她們在面前打,竟也像是沒有瞧見似的,還是冷冷地站在那里。

      就在這時,只聽“嗤、嗤、嗤”一連串聲響,竟有幾十道烏光自那些打架的婦人堆里暴射而出。

      這些暗器來得竟是又毒又快,那幾個黑衣人全在暗器籠罩之下,眼見沒有一個人能逃得了的。

      小魚兒早已覺得有些不對了。

      這幾個婦人雖是蓬頭散發,臉上也是又粗又老,但每個人的手,卻都是十指尖尖又白又嫩。

      小魚兒發現這點,眼睛立刻一亮,暗道:“慕容家的姑娘,果然厲害,江別鶴看來這個當是上定的了。”

      他這念頭剛轉完,暗器已暴射而出。誰知那些黑衣人居然也似早已料到有此一招。

      暗器飛出,這幾人便已沖天而起,“鏘”,凌空拔出了刀劍,寒光如流星,向那些婦人筆直刺下。

      這些婦人竟也無一是弱者,身子一滾分開,閃過了凌空刺下的一劍,躍起時掌中都已多了件兵刃。

      為首那黑衣人冷笑道:“好個無知的婦人,竟敢在我面前玩弄奸計,你們還差得遠些,我早已調查過,這祠堂一家的后代,都已死凈死絕……你們究竟是什么人,若不說出來,今日休想有一個能活著走出去。”

      小魚兒嘆道:“這江別鶴果然是只老狐貍,無論做什么事之前,竟都先將對方每一招都提防著,將每件事都調查得仔仔細細,絕不肯放松一步。”

      只見那大奶奶冷冷一笑,道:“咱們是為著什么來的,你難道還不知道?”

      這句話本來很容易答復,甚至可以說不答復都沒關系,但這黑衣人心計深沉,別人聽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經過他一想,卻變得復雜得很。

      他若說“知道”,就無異承認這“鏢銀”確是他動手劫下的,對方若只不過是做個圈套誘他吐實,他豈非便要上當了?

      那些婦人見他遲疑不敢作答,心里也不免動了疑心。那大奶奶和姨奶奶交換了個眼色,姨奶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難道不是為那封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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