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人能告訴伊風,他此刻究竟應該如何做呢?
在這種情況下的伊風,自然是混亂而迷失的,他呆呆地站在這洞窟的中央,看到薛若璧點起架在山壁上的一盞銅燈,卷滅了手中的火摺子,緩緩走到床邊,和身倒臥了去,一面笑道:
“現在你總該相信這孩子是你的了吧?不過——喂!這也真有點奇怪,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的?又被人點中穴道,而且還被人從洞口外面堵死了?剛才我一看見倒在地上的是你,可真把我嚇了一跳。”
伊風切齒暗罵,自己當年真是瞎了眼睛,千挑萬選,卻選中了如此一個女子做妻子,如今他雖已得到了教訓,知道一個人內心的美麗,遠比外表的美麗重要得多,但是這教訓卻是多么殘酷!
他望著倒臥在石床上,這曾經被自己全心愛過的女子,心中切齒暗忖:
“方才她看到我,卻不敢見我,因為她知道我絕不會放過她,是以又把這孩子帶出來,唉——我雖然恨她入骨,卻又怎能對付我親生骨肉的媽媽呢?
“薛若璧!你外表雖然美麗如昔,內心卻比以前更為丑惡了!唉——天呀!為什么又偏偏讓我遇著這些事,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薛若璧在床上嬌慵的翻了個身,面上又泛起了桃花般的笑容,嬌笑著道:
“喂!你怎地不說話,別忘了剛才是我把你救回來的呀!那時候只要我一伸手,你就完了,何況就是我不伸手,你又捱得過多少時候呢!唉——你這人真沒良心,也不來謝謝我。”
伊風冷哼一聲,勉強壓著心里的憤恨,沉聲說道:
“你那蕭無呢?你不跟著他,卻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薛若璧手肘一用力,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滿含笑容的面龐,此刻突地籠上了一層秋霜,狠狠地望著伊風,恨聲道:
“你問他做什么?”
“我不問他,誰問他?他雖然毀了我的家庭,奪去我的妻子,但我卻要謝謝他,因為他讓我看到你那**,卑鄙的心,若不是他,我就要和你這種人守一輩子。”
壁間的燈光,照在薛若璧嬌美如花的臉上,只見她芙蓉為面,春山為眉,一雙剪水雙瞳上覆蓋著長長的睫毛,紅如櫻桃的櫻唇上,是秀麗而挺直的鼻子,這**夫人薛若璧,果然美入骨髓,但是她目光流轉不歇,面色陰暗不定,卻顯見得是個難以捉摸的女子。
此刻她竟幽幽長嘆一聲,伸出那只欺霜賽雪的青蔥玉手,在眼眶旁邊輕輕抹了一下,緩緩道:
“南人!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也得原諒我,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雖然也會些武功,但怎能抗拒得了蕭無,何況——你那時又不在家。南人!我們是那么多年的夫妻了,有什么話不能說開的,你知不知道,我……我心里……還是……”
話聲未了,這狡黠而美貌的女子,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反身撲到床上,香肩不住起伏著,像是哭得極為悲痛。
伊風望著她起伏著的肩頭,心里雖然有無比的厭惡,但卻又不禁發出一種難的情感。
抱在他手中的嬰兒,小手張了兩張,也“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伊風縱然心腸如鐵,縱然他也知道伏在床上像是在痛哭著的女人,表面雖在痛哭著,心里卻不知又在轉著什么念頭。
但是這兩人的哭聲,卻使得他的心又開始亂了,亂得像暮春時節,江南河岸邊的春草,仳不禁暗暗佩服“朱買臣”,有“馬前潑水”的決斷,人們拒絕一個曾經做過自己妻子的人的要求,該是多么困難,困難得幾乎不能做到的事呀!
他心中暗嘆一聲,伸出那只曾經挫敗過不知幾許武林高手的鐵掌,在他懷中那天真而無邪的孩子身上,輕輕拍動著,張口想說話,卻又不知該怎么說才好,緩緩地走到床前。
那知薛若璧突地翻身坐了起來,伸出纖手,一抹淚痕,哽咽著道:
“我不管你還要不要我,反正我們此刻被困在這里,洞口那塊大石,重逾千斤,我們兩人也推不開它,而且……老實告訴你,我也不想活了,可是我們現在總算又在一起,這也許是老天可憐我,讓我能再見著你,我……我不要聽你那些難聽的話,你要是還恨我,你就一刀把我殺了也好。”
伊風望了手中的孩子一眼,不禁暗中長嘆一聲。他一生之中,遇著的困境,雖有不少,但取舍之間,卻從未有更困難于此刻的。
他心中思潮如涌,俯首凝思了半晌,抱在他手上的孩子,又止住了哭聲,伸出小手,在他已略為顯得有些憔悴,但仍不失英俊的面孔上,輕輕撫摸著。
這只小手,像是帶給他一種無比巨大的力量,使得他倏然恢復了生命的勇氣。于是他抬起頭來,沉聲問道:
“這里可有食糧?”
薛若璧點了點頭,面上卻又掠過一絲寒意,恨聲又道:
“南人!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哼,這里就是那蕭無淫樂的地方,他在外面弄到女人,就帶到這里來,他還以為我不知道。”
她語聲一頓,伊風望著面前這外表的美貌,已掩不住內心的丑惡的女子,不禁升起一陣惡心的感覺,卻聽她接著又道:
“可是我卻想不到,昨天晚上他搭上的女子!”
她恨惡地說著,一面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來,揚了揚,接著道:“居然是瀟湘妃子蕭南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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