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從王夫人選擇放棄寶玉,轉而培養賈蘭,并將家政大全交由李紈掌握之后,兩人之間的關系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當然了,表面上還是依舊如前。
寶釵也笑道:“嫂子是遇見什么喜事了?人還未至,笑聲就先傳進來了。”
“自然是大喜事!”
李紈順勢坐到了她對面:“方才焦暢卿來了,說是車廠去年年底由虧轉盈,咱們家大概能分潤近萬兩銀子,這一來可算解了府里的燃眉之急。”
薛寶釵聽了心下一動,旋即沒事人似的笑道:“果然是大好事,嫂子一上任就裁撤了那么些人,也該給下面一些甜頭嘗嘗了。”
“是啊。”
李紈嘆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些日子拆東墻補西墻都沒能湊齊月例銀子,我之所以裁人,一來是為了開源節流,二來也是為了震懾下面,免得和鳳丫頭一樣下場。”
寶釵笑笑沒在說話。
這時候探春也回來了,聽說焦順帶來了車廠的喜訊,也不由為家中的境況長出了一口氣。
她們在里面談論此事,外面丫鬟仆婦們議論的更厲害。
畢竟有了這筆分紅打底,她們的月例銀子也總算是有了著落——那些有可能被裁撤的,更是幻想著財政緩解后,自己就能保住工作了。
這一片歡聲笑語中,唯獨鶯兒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月錢是從寶釵這邊兒走,壓根不在乎府里如何,況薛家最能依仗的東西就是財貨,榮國府越是缺錢,就越能體現出薛家的分量。
所以一開始聽說榮國府有了新進項,她其實是有些不高興的。
但后來問清楚這錢是車廠的分紅,鶯兒的情緒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
王夫人雖然出爾反爾,將家政大全交給了李紈,但那車廠的股份契書,可是提前就已經交到自家姑娘手上。
如今府里想拿車廠的分紅應急,那也得先問過自家姑娘答不答應!
這般想著,鶯兒反過來愈發積極的討論這事兒,恨不能闔府上下都知道要發錢了,到時候騎虎難下,自然又得求到姑娘面前。
正在這時,外面風風火火又來了一主一仆,打頭的卻是趙姨娘。
她進了院門就輕車熟路的要往里面闖,襲人見狀忙攔下道:“姨娘且慢,大奶奶和寶二奶奶都在里面,還是先容我們通稟一聲再……”
啪~
話還沒說完,她臉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趙姨娘叉腰擺了茶壺狀,得意洋洋的罵道:“小蹄子,你到了這院里還敢跟我拿喬?真真瞎了你個狗眼!”
襲人猝不及防,捂著臉愣了片刻,旋即眼圈就紅了。
她來秋爽齋也不過才三兩天,雖說以前也都認識,但因侍書無形中的排斥,現如今還未能融入其中,故此見她被趙姨娘教訓,都只在旁邊看熱鬧,壓根沒人站出來幫腔拉架。
趙姨娘見狀愈發得勢不饒人,還待再跳腳罵上幾句,好借襲人出一出對寶玉的怨氣。
“姨娘又裹什么亂?!”
這時探春沉著臉里面出來,看了眼襲人,又對趙姨娘道:“兩位嫂子都在里面,本就該通稟一聲,她做的沒錯,姨娘卻怎么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打人?”
“她、她態度不好,我就打她!”
趙姨娘先是自覺理虧,繼而索性胡攪蠻纏起來,跳著腳道:“別處的丫鬟倒罷了,你這里的人也沖我甩臉子,那我懷胎十月豈不……”
“好了!”
探春聽她又要提‘腸子里的事兒’,頭疼的擺了擺手,道:“姨娘要有急事現在就說,若不是急事,就等我招待完兩位嫂子再說。”
然后又對襲人道:“姨娘一貫如此,你也別太往心里去——這樣,你去東跨院跟鳳姐姐說一聲,我聽說璉二哥早想找焦大哥吃酒,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焦大哥是來報喜的,咱們總該好生招待一翻才是。”
襲人正自委屈,聽出這番話似有留宿焦順的意味,本來只是半邊臉紅脹,如今卻蔓延到了整張臉,當下忙垂首應了,繞過趙姨娘匆匆去向王熙鳳傳話。
她卻未曾留意,趙姨娘聽說要招待焦某人時,本來刁蠻的臉上也浮現起兩朵紅暈,不過更多的是貪婪與向往。
且不提秋爽齋里如何。
卻說襲人風風火火趕到了東跨院里,將探春的話轉給王熙鳳后,王熙鳳扶著高高隆起的肚子,臉上卻淡淡的沒什么表情。
襲人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她回話,正猶豫該如何是好呢,才聽王熙鳳輕嘆一聲,搖頭道:“罷罷罷,誰讓我愛成人之美呢,回去告訴你們姑娘,以后別忘了我這個嫂子就好。”
這話說的有些古怪。
襲人也是回去的路上反復琢磨,才想明白璉二奶奶多半是已經知道了,探春與焦順提前偷吃禁果的事情。
好在看璉二奶奶的意思,并不準備拆穿或者追究,甚至還準備給三姑娘賣個好,以圖她日后報答。
可襲人便再怎么聰明,也萬萬想不到王熙鳳真正的想法,其實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眼下她給探春打掩護的,等到探春嫁到焦家,那就該探春為她打掩護了。
卻說襲人邊琢磨邊走,剛要從東跨院轉到主宅這邊兒,不想卻被邢夫人派人給攔住了。
而邢夫人之所以攔下她,是聽說了車廠分紅的消息,想要打聽一下具體的情況。
“大太太。”
面對邢夫人的盤問,襲人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明道:“那車廠是我們太太拿出體己,為寶二爺置辦的產業,并不在公中。”
邢夫人一聽這話臉色就垮了,冷笑道:“哼,有好事兒她倒只顧著自己,公中全是爛賬!”
情知這事兒自己插不上手,邢夫人意興闌珊,正欲命襲人退下去,忽然又隨口問了句:“既然好處都是是你們那邊兒的,那你來找鳳丫頭又是為了什么?難道說……”
她眼中閃過狐疑之色,有些疑心王熙鳳與二房暗通款曲。
雖然說前陣子婆媳兩個合作的十分愉快,趁機在老太太的遺產上咬下了好大一塊,又甩掉了公賬上的負擔。
但那銀子到賬之后,婆媳兩個的關系就沒那么融洽了,若不是還有賈璉這個‘外人’需要對付,說不得都有可能就此反目。
襲人想了想,招待焦大爺的事兒也沒什么不能說的,當下便把事情簡單復述了一遍,當然了,王熙鳳那一語雙關的話,她特意用春秋筆法刪掉了。
邢夫人聽完,卻是兩眼再次放出光來,急道:“以往都是在你們那邊兒招待,這回既然他二叔不在家,合該來我們這邊兒才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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