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生拱手道:“王爺遠見卓識,學生不如也。”
當初忠順王最初接納孫紹祖時,蔣先生其實頗有微詞,畢竟忠順王純粹就是因為當初琪官的事兒,想要借孫紹祖惡心賈家罷了。
可誰能想到時移世易,這孫紹祖竟就派上了大用場!
最初聽聞那句‘一隊龍禁衛就可令其束手待斃’的說辭,忠順王被嚇的肝膽俱裂,恨不能直接調孫紹祖進京勤王。
虧得蔣先生死諫,才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但蔣先生也擔心事到臨頭,皇后和吳貴妃不講武德直接掀桌子。
于是反復斟酌之后,便建議忠順王先重新拿回治喪的權利,雖然這是個臨時差遣,但卻勾連著宮里宮外,又有便宜行事之權,正可趁機廣植耳目。
操作得當的話,安插一些親信進入龍禁衛,也并非什么難事。
當然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蔣先生還是希望忠順王能夠和平上位,能不動用武力最好不要動用武力,否則即便坐上了這攝政王的位置,卻怕也未必能坐得安穩。
…………
與此同時。
焦順也找上了代替父親前來送行的馮紫英。
兩人當初是不打不相識的交情,馮紫英甚至算是折節下交,現如今雙方地位身份雖然完全掉了個個,不過彼此的關系倒是一直維持著。
和王夫人、史鼎各自告了聲罪,兩人直接在城外找了個小館子,邊吃邊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焦順突然提起了孫紹祖:“那姓孫的實在是不講究,做出那樣的事情還敢糾纏不休,以前有政二叔在前面頂著,他還不敢如何,現如今政二叔去了南邊兒,偏他又在這時候莫名其妙來了京城,我實在有些擔心他這回來者不善。”
說著,又嘆道:“可惜我如今自身難保,家里又剛添了子嗣,實在是分身乏術……”
馮紫英聽了欲又止,他雖然有心幫忙,但孫紹祖畢竟也不是普通人,且不提背后站著忠順王,單只是三品武官的身份,就不是等閑可以欺辱的。
“放心。”
焦順見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想讓你找幾個人盯牢了他,若是他果然心懷歹意,咱們再商量對策不遲。”
馮紫英頓時松了一口氣,當下拍著胸脯道:“京城是咱們的地盤,盯個人還不簡單?等我找老爺子借幾個軍中好手,保證連他晚上撒尿是朝左還是朝右,都給你打探的清清楚楚!”
焦順適時吹捧了幾句,便把這事兒敲定下來。
兩人又推杯換盞了一番,直到有六七分醉意,這才結伴回了城中。
此后一連數日,焦順都忙的腳都不沾地。
本來部里都已經跟他說好了,年后就交卸掉工部司務廳主事的差遣,結果最近這一鬧騰,尚書侍郎們又擔心這時候削權會讓他多想,所以這事兒就又暫時擱置了下來。
結果年前年后的事情,就在二月份一股腦都堆到了焦順的辦公桌上。
再加上焦順還有分心引導輿論,掌控工人們的情緒,一忙起來連去榮國府作威作福的時間都沒有,就更別說是主動找馮紫英了解情況了。
就這般,一直到了二月初九。
這天下午,焦順正在司務廳里批示公文,就聽說馮紫英在外求見。
馮紫英雖也是軍中子弟做派,但一貫粗中有細,按說不該直接到衙門里來,如今既然來了,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于是焦順忙命人請他進來,又屏退左右。
馮紫英進門后,便臉色煞白的坐在那里,好半晌才抓起茶杯一飲而盡,然后身子前探,壓低音量道:“今天中午,南安王墜馬的事情你可曾聽說了?”
“南安王墜馬?”
焦順心中一動,忙問:“傷的嚴重不嚴重?”
“聽說一條被壓斷了,就算養好了也是瘸的。”
馮紫英說著,又自顧自斟了一杯茶水灌進去,然后盯著焦順問:“你猜,這事兒是誰干的?”
聽他這語氣還用著猜?
“孫紹祖?”
“正是那廝!”
馮紫英一拍桌子,激動道:“雖然早知道忠順王睚眥必報,可我也萬沒想到,他這時候還敢對南安王下手!”
“的確有些不合常理。”
焦順微微頷首,他也沒想到忠順王喊孫紹祖來京城,就是為了暗算南安王。
雖說當初兩人勢同水火,前陣子南安王又搶了他治喪的差事,可眼下最緊迫的,難道不是先解決自己的安全問題嗎?
如此舍本求末,他到底還想不想當攝政王了?
等等!
這時焦順忽的想到了什么,脫口道:“南安王這一受傷,為太上皇治喪的差事,豈不是又要落到忠順王頭上了?”
馮紫英點頭:“多半是這樣,畢竟他最合適,當初也只說是操勞過度……”
說到半截,他又面露驚愕之色:“就只為了這個?!那可是太后的親外甥,萬一要是傳揚出去……”
“肯定不只是為了這個!”
焦順已然想通了忠順王的圖謀,心道這廝果然沒有表面上那么混不吝,若是沒有被自己抓到把柄的話,先奪回治喪之權,屬實是一步妙棋。
但現如今這步妙棋卻成了致命破綻。
不過……
到底要不要這時候就拿下忠順王呢?
他想了想,對馮紫英道:“你把那幾個盯梢的借給我,然后這事兒你暫時就先別管了。”
“這……”
馮紫英面露猶豫之色。
“聽我的。”
焦順抓住馮紫英的肩膀,不容置疑道:“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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