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正待繞過去,忽就見賈政的親信單大良,引著個有些面熟的中年人往榮禧堂的方向去了。
她想了想,好奇道:“那是順天府的賈雨村吧,怎么瞧著比平時高出一截兒?”
彩云回以苦笑,賈雨村如今高出一截,那自然是因為榮國府矮了一頭。
說來這賈府尹也有日子沒來了,甚至老太太發喪的時候,都沒見到他的蹤影,今兒突然跑來,也不知是因為什么。
薛姨媽不過是隨口問上一句,見彩云答不出來,也便揭過這茬沒再提,跟著她到了清堂茅舍。
姐妹兩個如今也沒什么好客套的,等屏退左右,薛姨媽開門見山的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夫人只聽的暗暗苦笑,她倒巴不得能如此呢,可且不說寶玉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單只是薛寶釵和焦順之間莫須有的奸情,就讓她不敢隨意插手。
但她更不敢對薛姨媽實話實說,只好搜腸刮肚的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不過,可是你姐夫已經決定要帶寶玉一起扶靈南下了,只怕沒三五個月回不來。”
“倒也不用急于一時。”
薛姨媽道:“等寶玉回來再說也成,不過最好是讓姐夫路上耳提面命一番,先讓寶玉自己心里有個底,別再這么渾渾噩噩的胡鬧!”
“理當如此。”
王夫人連連點頭,心里頭想些什么,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
另一邊,榮禧堂內。
聽賈雨村道明來意之后,賈政的臉色便難看到了極點,捋著胡須半晌無。
賈雨村不慌不忙的品了會兒茶,見賈政遲遲沒個回應,便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咳,存周公,那金陵的祖產若是賣給外人,自然是愧對祖宗,但我如今不過是暫時替你收著,咱們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縱使國公爺在天有靈,也怪不得你。”
那金陵的祖產,原是老榮國公在世時置辦的,產權雖在榮國府名下,實則一直是南邊的宗族在管,算是榮國公飛黃騰達之后,造福鄉里的舉措。
要動這份產業,難免會得罪金陵那邊兒的宗族親戚,再者這也關乎到榮國府在老家的顏面,所以即便家中山窮水盡,賈政也從沒打過那些祖產的主意。
誰成想賈雨村聽聞他為了川資路費發愁,竟主動跑來說要買下那些祖產。
賈政對此自然是滿心的不樂意。
但若是湊不出扶靈南下的路費豈不更為丟臉?
“存周公。”
以前賈雨村每次見面都是‘叔叔長、叔叔短’的,現如今卻只肯稱呼賈政的字,就聽他一本正經道:“我也是不忍心看老太太的棺槨一直停在鐵檻寺里,所以才……你放心,咱們悄悄的把事情辦了,以前什么樣,以后還是什么樣,我保證不改動老公爺留下的規矩!”
說著,肅然一拱手:“若是不信,我可以立字據為證!”
“這……”
賈政遲疑了。
若是一切照舊的話,似乎……
半晌嘆道:“你且讓我再斟酌斟酌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畢竟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做主到事情。”
賈雨村見他雖然產生了動搖,但明顯還下不了決心,便琢磨著等回去后,尋幾個債主登門催逼,于是便告辭離開了榮國府。
而等他走后,賈政在屋里悶頭琢磨了許久,覺得還是扶靈南下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只是想把祖產賣給賈雨村,怕還要經過長房的同意才行。
可長房那邊兒……
一想到邢氏那嘴臉,賈政就覺得牙疼。
按說老太太的事情出了差池,長房那邊兒也不好看,但邢氏卻是完全就不在乎什么臉面問題,甚至于明知道扶靈南下缺少路費,也依舊死攥著剛分到的遺產,一分錢也不肯拿出來。
這時候跟她說要賣祖產,怕就怕她雖然不反對,卻又要獅子大張口。
又發了一陣子愁,他忽然揚聲吩咐道:“去,把三姑娘找來。”
上次長房和二房最終能達成妥協,探春可說是居功至偉,雖然賈政一貫不怎么看重這庶出女兒,但這回卻少不得還要仰仗她一番。
探春正在秋爽齋里揣摩文字,忠順王與那蔣先生虛榮心作祟,當眾認下了那幾篇文章,焦順自是要催著‘槍手’們再接再厲,爭取把忠順王捧成激進派的最高領袖。
這時忽聽聞賈政有請,她忙把寫好的文章小心鎖在柜子里,然后匆匆趕到了榮禧堂。
等聽賈政把前因后果一說,探春頓時將英眉一挑:“此事斷斷不可!”
不等賈政詢問,她又解釋道:“賈雨村當初不過是趨炎附勢認了咱們家做同宗,若是將祖產賣給他,那金陵的正牌子宗族子弟,以后豈不是要仰他這個外人的鼻息過活?!”
“且他買下那些產業,又承諾不會動祖上定下的規矩,那自然不是求財而是求名,倘若他將此事大肆宣揚出去……”
賈政聽了她這番剖析,也終于明白過來,當下暗暗慶幸自己先找了女兒,若不然稀里糊涂把祖產賣給賈雨村,可就真成了笑柄了。
其實賈政是有些多慮了,就算不賣祖產,他存周公也早已經是公認的笑柄了。
但不賣祖產,南下的盤纏又該怎么籌措?
眼見他頹然坐倒,全無半點主意,探春不由得暗暗搖頭,旋即揚聲道:“老爺莫要憂愁,若實在不成,女兒便厚顏再去向焦家借些銀子。”
若果是別的事兒,她未必敢開這個口。
但這次是為了給賈政和寶玉湊盤纏南下,想必焦某人也會樂得他們盡早離京,自己好在榮國府鳩占鵲巢。
再有就是榮國府的狀況近來急轉直下,她也急需和焦順建立更多的聯系,以免到了手的兼祧名額再旁落別家。
為了保證這一點,就算是趙姨娘她也肯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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