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步出清堂茅舍,王夫人忽又停住了腳,回顧左右:“焦大爺是不是沒走?”
彩霞和彩云對視了一眼,都沒有開口,到是后面有個小丫鬟主動站出來道:“我方才去前院的時候,聽說焦大爺打算等雪停了再走。”
“喔。”
王夫人緩緩點頭,這才邁步下了臺階。
此時風雪才剛停沒多一會兒,沿途都是在掃雪的仆役,經過涼亭時,王夫人忍不住側頭張望,倒不是希冀能看到什么,而是擔心被別人看到什么。
好在持續下了那么久的雪,連先前延伸到湖中的腳印都已經被遮蓋掉了。
她略略松了口氣,重又帶著彩霞彩云等人上路。
只是越離著寶釵的住處近了,她的腳步就越是沉重泥濘,兩條腿好似得了軟骨癥一般,每一步邁出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等好容易登堂入室,王夫人更是兩手顫顫腦中一片空白,乃至于寶釵是怎么從里間迎出來,她又是怎么跟著進的里間,事后都回憶不起來了。
直到在里間落座,她才勉力穩住心神,先是觀察了一下屋內的情況,然后又盯著寶釵試探道:“聽說你著了涼,這怎么看著氣色倒更好了?”
寶釵此時早瞧出了她的來意,心中不由哂然,事前明明知道,卻選擇曲意縱容;如今落梅無悔,偏又跑來試探。
這樣的行徑實在是可鄙、可恨!
但這樣的行徑出現在堂堂榮國府女主人身上,又不禁讓人覺得可悲、可憐!
雖然有心賣個破綻,看她如何應對,但寶釵終究是個求穩的,最終只是溫細語的回了句:“吃了藥身子有些發熱,所以臉上紅漲。”
王夫人聞微微點頭,又旁敲側擊的打探了幾句,寶釵一一應對,期間并無半點破綻露出。
但王夫人一顆心吊在半空,依舊是上不去下不來。
也不知是不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她總覺得寶釵比平日多了三分嫵媚,偏又找不出‘侍兒扶起嬌無力’的感覺。
有心再問的明白些,卻又怕庸人自擾,反而平白引得寶釵不快。
就這么躊躇猶豫了許久,直到告辭離開的時候,她也沒能弄清楚,今天上午到底發生了什么。
等從寶釵院里出來,原路折回大觀園的時候,天邊竟又飄起了雪。
王夫人下意識停住腳步,看向白雪掩映中的,輕聲問:“寶玉今兒在做什么?”
彩云出列道:“上午在靈堂誦了半日經,大奶奶見他嘴唇都干裂了,便讓他回休息,這會兒多半是……”
正說著,就見從一前一后走出兩個人來,打頭的是四姑娘惜春,后面卻不是寶玉還能是哪個?
見他兩個又湊到一處,王夫人本能的就有些不喜。
那邊兒寶玉掃見母親,忙拉著四妹妹迎了上來。
王夫人審視兩人幾眼,面無表情的問:“你們這是往哪兒去?”
寶玉躬身道:“聽四妹妹說,櫳翠庵的梅花開的極好,我準備跟四妹妹去折兩枝來。”
他說的興起,忍不住搖頭晃腦:“正所謂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
“好了!”
王夫人聽的氣悶,心道你這逆子若真知道‘好花堪折直須折’的道理,自己如今又何須這般束手束腳、提心吊膽?!
不過她眼下也實在沒心情數落寶玉了,遂擺了擺手道:“罷罷罷,且頑你的去吧。”
寶玉雖看出母親對自己很是失望,但想到這些天,她早已經轉而關注起了賈蘭,便也沒太在意,歡喜的應了一聲,便與惜春說說笑笑的往櫳翠庵去了。
說也怪,別處盡是白雪皚皚,偏那櫳翠庵的屋頂依舊綠意盎然,也不知是因為磚瓦特殊,還是因為旁的緣故。
目送這二人走遠之后。
王夫人心煩意亂的嘆息一聲,沖身后擺手道:“你們都先回去吧,我自己走一走散散心。”
彩霞和彩云還待勸說,卻又被揮手驅趕,于是只好先行回了清堂茅舍。
王夫人在雪中漫無目的的走了許久,直到有些累了,這才停在一株松樹前。
她隨手折下根細枝條,將那松針一枚枚的往下揪,嘴里喃喃道:“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
“什么有沒有的?”
這時身前忽然傳來了熟悉的嗓音。
王夫人手一哆嗦,那松枝頓時掉到了地上,她抬眼看去,面前不是焦順卻還能是哪個?
“你、你怎么……”
“這雪看來是停不了,我原想著再找你商量商量車廠年后開工的事兒,誰知道了清堂茅舍卻聽說你出來散心了。”
焦順說著兩手一攤:“所以我就找過來了唄。”
王夫人點點頭,然后欲又止。
“怎么了?”
“沒怎么。”
焦順開口問時,她又下意識連連搖頭,可搖完了頭,卻又忍不住吞吞吐吐道:“你、你上午……”
還未等她把話說全,腰肢上忽就一緊,緊接著焦順期身上來,在她耳邊吐著熱氣道:“那客院里,是不是還常備著被褥呢?”
王夫人覺得他這是在轉移話題,但張了張嘴,質問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隨著焦順的大手攀上來,仿似連身體帶靈魂,都被他搓圓捏扁肆意蹂躪,漸漸氣息也濃了、腦袋也空了,都不知自己什么時候點了頭,就被焦順裹挾著,稀里糊涂的去了客院。
等她再想起那莫須有的奸情時,早已經是夜半三更月上梢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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