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臉色一黑,冷笑道:“岳父剛剛撒手人寰,虧你……”
誰知王熙鳳壓根不聽,邊招呼豐兒幫自己梳妝打扮,邊問起了適才外面在喊什么。
豐兒一遍偷眼打量璉二爺的臉色,一面乖巧的答道:“說是什么大理寺的人又來了,或許是和太尉老爺的事情有關。”
“大理寺的人?”
王熙鳳蹙眉,正待說些什么,忽聽外面有人朗聲道:“璉二哥可在里面?”
聽到這個聲音,夫妻二人齊齊變色,不過是一個是面露喜色,一個是怨憤欲絕。
“你還請了他來?!”
賈璉咬牙切齒,目光在王熙鳳手上凝滯片刻,見那金簪毫不遲疑的瞄準了自己的要害,這才勉強壓制住了動粗的沖動。
“便請了又怎得?”
王熙鳳冷哼一聲,旋即揚聲道:“進來說話吧。”
說著,又命豐兒暫且退了出去。
焦順大步流星入內,見他夫妻兩個似在對峙,便拱手道:“璉二哥,勞煩你跟我們走上一遭吧。”
“去哪?”
賈璉下意識反問,旋即又皺眉道:“你們又是哪個?”
“是小弟我,以及大理寺的一應查桉的官差。”
焦順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片刻,等到賈璉面色驟變,腿肚子都開始哆嗦了,這才繼續解釋道:“陛下驟聞太尉星隕通州,便急命大理寺徹查死因,給朝廷、給王家一個交代——恰好我今兒也在宮中授課,便得了個隨行監察的名頭。”
“因是要給王家一個交代,我與大理寺的人商量后,決定請王家指派一人跟去通州,以免兩下里生疑,平添麻煩。”
說白了,皇帝原本還想借著王子騰之口,從江浙人身上狠狠咬下幾塊肥肉呢,驟聞王子騰突然在通州自盡,先是不信,繼而不免便陰謀論起來。
尋思著會不會是江浙人唯恐被王子騰攀咬,索性直接下了狠手,派人在半路上做掉王子騰,又偽裝成了自盡的模樣?
故此非但指派大理寺仔細驗看,還有些放心不下的祭出了麾下第一得力干將。
說到這里,焦順又一拱手道:“方才我在靈堂里一提此事,政世叔和太尉夫人都覺得二哥最為合適。”
賈璉這才松了一口氣,方才聽焦順說是大理寺要請他走一遭,他還以為當初藏匿林家財產的事情暴露了呢。
他也猜到焦順是故意嚇唬自己,心中自然十分著惱,但卻也實在提不起動粗的勇氣——那婆娘倒罷了,焦順兩只拳頭砂鍋仿佛,真要動起手來還不是擎等著挨打?
于是一咬牙一頓足道:“那還等什么,趕緊走吧!”
說著,便欲拂袖而去。
“還請二哥稍候。”
焦順卻又喊住了他,目光轉向王熙鳳:“聽說嫂子已經有了身孕,我還沒恭賀道喜呢。”
“你!”
賈璉怒目圓睜,王熙鳳卻等不及迎上前與焦順抱在了一處,踮著腳尖兒徑自獻吻。
奸夫x婦、真是奸夫x婦啊!
賈璉氣的肺都要炸了,實在是看不過眼,于是狠狠一拂袖,自去外間等候了。
約莫一刻鐘后,才見焦順邊用帕子擦嘴,邊從里面走了出來,然后沖正對著自己怒目而向的賈璉聳了聳肩,無奈道:“我也不想如此的,可嫂子如今畢竟是雙身子,且太尉大人又剛剛橫死,這時候若不知道包容些,又算什么男人?”
“包容你祖宗!”
見這狗奴才得了便宜還敢賣乖,賈璉直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當下顧不得許多,揮拳便朝焦順鼻梁上砸去。
焦順把頭往后一仰,輕松避開。
賈璉提拳又打,他再躲。
等到賈璉打出第三拳時,焦順才勐然后發先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輕輕松松讓他的拳頭再無寸進,然后提起醋缽大的左拳,照著他的眼窩虛晃了一拳。
賈璉嚇的慘叫一聲,蹬蹬蹬連退數步,等好容易重新站穩了腳跟,才發現焦順只是在嚇唬自己而已。
“好了,咱們也該去靈堂里了,若不然讓大理寺的人以為咱們私底下在謀劃什么,豈不冤枉?”
說著,焦順便率先走了出去。
與此同時,里間的房門‘碰’一聲緊緊關閉,然后又傳來門栓落鎖的聲音。
不用問,方才那一幕肯定都落入了王熙鳳眼底。
賈璉只覺窩火至極,沖上前在那門上重重踹了一腳,這才憤憤然跟了出去。
眼見兩人一前一后進到了靈堂里,正坐立難安的賈政總算是暗暗松了口氣,他方才驟聞王熙鳳有孕,還真怕兩人會當眾大打出手。
如今見兩人并無異樣,他忙將賈璉喊道身邊交代了幾句,叮囑他當著大理寺官吏的面,切記謹慎行,千萬不要惹是生非。
賈璉雖委屈萬分,但卻又哪敢在大理寺的人面前造次?況且他璉二爺也是好面子的人,當綠帽烏龜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兒,他怎會對外大肆宣揚?
于是只低著頭唯唯諾諾的應了,同時心底暗生悔意,若是早年間自己不是買了個候補捐官,而是認認真真經營官場的話,憑自己的出身背景,又何至于要受這般羞辱?
但現在卻已經晚了,就算自己發憤圖強,也未必能越過這狗奴才——況且皇帝不知什么時候就會駕崩,賈家的外戚身份到時候自然也就過期了。
雖見賈璉如此‘乖巧’,賈政卻依舊是放心不下,一轉眼看到在王夫人身邊縮頭縮腦的賈寶玉,當下抬手指著他道:“寶玉,你也跟著去通州接你舅舅回來,兄弟兩個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賈寶玉哪想到無妄之災從天而降?
但表哥王仁不在,他這個做外甥的去迎回舅舅的尸身,也在情理之中,便王夫人都不好阻攔,他又怎敢不應?
于是只得無精打采的應了,與賈璉并做難兄難弟,跟隨焦順以及大理寺的官吏連夜趕奔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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