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上回狠心毒殺祖母卻弄巧成拙的糗事,并沒有讓他改掉自作聰明的毛病。
客廳里父子兩個越說越是亢奮,里間偷聽的梅夫人卻是苦笑不已,丈夫和兒子似乎都認定了,焦順完全沒有任何理由將仇人調到自己手底下為官。
但她卻不會這么想。
倒不是說梅夫人自視過高,真以為自己憑姿色能把焦順迷住,而是設身處地的想,還有什么比明面上將仇敵呼來喝去,當做奴婢使喚,背地里再侮辱他的妻女,更惡毒更刺激的報復方式?
這種事,正人君子自然不屑為之,但那奸佞國賊又豈會顧忌?
越想越真,梅夫人一時悲從中來,心想自己這輩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就淪落到這等田地?!
…………
乾清宮。
就在梅家兩喜一悲的同時,處理完早朝后續事宜的隆源帝,也終于得了空閑,一邊按照太醫的囑咐,讓裘世安給自己按壓頭上的穴位,一邊閉著眼睛問道:“昨兒朕擬的奪情旨意,可曾送去梅家?”
“回萬歲爺。”
裘世安忙道:“傳旨的奴才一個時辰前就回來繳旨了,奴才因瞧您正忙著處理政事,就壓著沒有立刻稟報。”
“嗯……”
皇帝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腦海中卻不受控的想到了焦順的那篇小作文。
說實話,這等后世寫實風的記述文他還是頭回得見,偏還是404類型,著實讓人記憶深刻。
況內容還是那般獵奇,以至于他時不時都要翻出來回味一番。
但再新奇的東西看久了也難免乏味,皇帝私底下彷著寫了兩篇,卻又總是差強人意,思來想去,終于還是忍不住把梅翰林調去了工學為官。
一來是滿足自己的惡趣味,想瞧瞧看雙方還能鬧出什么趣事來;二來么,自是暗示焦順不要停,繼續更新。
話說,該給那梅廣顏安排個什么差事,才好促進接下來的發展呢?
隆源帝擺擺手,示意裘世安暫且退下,然后便在御桉上翻出了吏部呈送的《工學官制議定書》。
因這份官制過于偏向文官,歧視匠官,隆源帝是十分不滿意的,所以已經勒令吏部重新勘定——正因如此,圣旨上才只說貶官工學,卻沒有提及具體官職。
雖然這份議定書肯定還要大改,并不能作準,但眼下既是為了娛樂,拿來當做參考,先給梅廣顏圈定一個靠近焦順,又不會影響到工學運轉的職務,倒也無傷大雅。
按照吏部的規劃,工學的官制基本上就是國子監的縮水版,除焦順的祭酒以外,六品上官職統統取消,四廳六堂也縮減為三廳四堂。
擬設正五品祭酒一人焦順,六品司業一人,從七品主簿一人。
三廳為監察廳、典籍廳、格物廳。
監察廳顧名思義,主要起到監督工學上下的效果,內設正七品督導一名,擬從督察院御史選任兼職。
典籍廳卻有些名不副實,畢竟眼下傳世的工科書籍不說屈指可數哦,卻也絕不可能撐起一個典籍廳來。
所以按照初步的計劃,這個典籍廳主要是負責編撰工科授課的教材——內設從八品典籍兩人。
格物廳是焦順和皇帝點名設立的,屆時將從工部調集一些能工巧匠,進行研發與論證方面的探討,然后再與教學虛實結合。
但吏部雖然按照皇帝的意思,擬定了格物廳的構架,卻并不肯設置實際官職,只建議以匠官本職平調充任。
至于所謂的四堂,則主要是負責實際教學工作,按照科目分為明經堂、明心堂、明算堂、致知堂。
前兩者還是儒家那一套,后者算是儒墨兼顧——國子監內本就設有明算科教授。
只有最后的致知堂,才算是工學真正的本業。
而這四堂當中,明經、明心兩堂,各設正八品經學博士一人,九品助學一人;明算堂,設九品算學博士兩人。
到了致知堂這邊兒,則是從九品工科訓導四人。
非但官職最低,遠不如經學博士,甚至都不肯冠以博士之名,只以‘訓導’稱呼,赤裸裸的體現出了文臣對匠官的歧視與壓制。
總體上,匠官們還是被限定在了九品、從九品這個層次,而且主要教授的科目當中有一半是儒學,真要是按照這份議定書施行,那工學距離有名無實也相差不遠了。
隆源帝雖是為了取樂解悶,才翻開這份《工學官制議定書》的,但再次看到這明晃晃鳩占鵲巢的陽謀,還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他想了想,便提筆將主簿和典籍兩個官職圈了起來。
司業一職,文官們是勢在必得,且他手上也確實沒有合適的人選,而督導這樣的官職,又歷來是由督察院的御史兼任,即便是他暫時也沒找到否定的理由。
那么主簿和典籍兩個官職,就必須得以匠官充任才行,否則還叫什么工學?
干脆叫國子監牛馬分校算了!
不過這兩個官職從字面意義上就和文書分不開關系,由文官充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最好還是先改個別的名字,然后再……
隆源帝懸腕沉吟半晌,還沒想到合適的稱呼,卻就覺得太陽穴上隱隱作痛。
“唉~”
他嘆了口氣,煩躁的丟下了手里的朱批御筆。
自從那天晚上突然惡心干嘔之后,隆源帝已經偷偷問診過好幾次了,結果得到的反饋都大同小異,說是什么頭風的預兆,讓他飲食盡量清澹一些,平常不要太過操勞,最好能勞逸結合。
可身為皇帝,又有百般雄心在懷,怎么可能不操勞?
能做的,也就只有勞逸結合了。
這般想著,隆源帝不耐煩的沖裘世安擺了擺手,等裘世安帶人退下之后,便從上鎖的書匣里取出了那篇404……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