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聞回頭笑道:“奶奶莫急,一會兒有你歡喜的。”
王熙鳳聽了這話,便半撐起身子納悶的問:“你這是擺弄什么呢?”
話音未落,就聽啪嗒一聲脆響,像是用金屬敲擊石頭的聲音,緊接著梳妝臺上就放出亮光來,參差不齊投影帶著些黑點投影在兩側墻上,微微蕩漾搖曳著。
“到底是什么東西?”
王熙鳳越發好奇,干脆一骨碌坐起來,赤著雪白的玉足趿著繡鞋起身,剛往前湊了兩步,平兒便適時的退到了一旁,她這才看清楚梳妝臺上正放著一盞造型古怪的油燈。
所謂的造型古怪,一是指這燈身整個密封并不透光;二來燈身上方,原本常見的蓋子被替換成了類似青銅寶塔的東西,而這塔身上面又頂著個透明的玻璃球。
映射在墻上的朦朧光影,正是從這玻璃球里放射出來的。
“這是什么東西?”
王熙鳳狐疑的湊到近前,又發現那玻璃球里還搭了個迷你秋千,一個小女孩正坐在上面緩緩擺蕩,而之前那些雜在光影里的黑點,則是受熱氣吹拂飄起來的細小棉絮。
王熙鳳看完,又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對了!”
平兒這時恍似想起了什么,忙湊上來又在那寶塔‘后腰’上擰了十來圈,剛一撒手,就聽叮咚咚咚的清脆音樂從寶塔內響起。
與此同時,那些漂浮著的細小棉絮,先是被突然加強的熱風吹到了玻璃球頂部,然后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旋即再次貼著玻璃球的內壁匯集到頂部。
小女孩的動作也大了許多,在秋千架上鐘擺似的蕩漾著,連裙角都一翹一翹的,配上那清脆悅耳的音樂,仿佛能聽到她歡快的笑聲一般
王熙鳳怔怔的看了一會,才再次轉頭問平兒:“這東西是哪來的?”
平兒掩嘴直笑:“自是奶奶親口討來的。”
“我討來的?我幾時……”
王熙鳳先是納悶,但旋即就想到了焦順答應的厚禮,目光再轉向那玻璃球時,原本五六分的歡喜就暴漲到了十二分,紅光滿滿的啐道:“虧他就能想出這么些鬼靈精怪的玩意兒!”
她上上下下的端詳,等到那音樂停了,又親自擰了十來圈發條。
如是再三,王熙鳳突然轉頭問平兒:“你說要是把這東西拿出去賣,賣多少錢合適?”
平兒一愣,旋即無語道:“奶奶好容易討來的,當真舍得往外發賣?”
“這一個我自然舍不得!”
王熙鳳兩眼放光的道:“可若是咱們弄個作坊,比著這樣子造出來往外賣呢?”
平兒這才恍然,然后不得不佩服自家奶奶,當真是什么時候都不忘撈銀子。
于是她順著王熙鳳的心思,開始琢磨這東西仿造出來賣多少銀子合適。
這東西的造價肯定比一般煤油燈要貴了許多,顯然只能賣給富豪之家,這一來銷量如何就難以保障了,所以必須賣個高價才行,可也不好賣的太貴,否則就更沒人買了……
她這里思前想后正糾結價碼,忽又聽王熙鳳冷哼一聲:“這只怕不是我討來的,而是我搶來的!”
平兒聞忙問:“奶奶這話是什么意思?”
只見王熙鳳鳳眼含煞的盯著那玻璃球,認真分析道:“這東西倉促間如何能造好?必是早就已經備好了的,可那賊漢子又怎會專門為我準備這樣的東西?”
“也未嘗……”
“肯定不會!”
平兒正要打圓場,王熙鳳便柳眉倒豎的冷笑道:“我看這東西多半是給云丫頭留著的,只因我催逼的急,他才拿來應付了事!”
說完,她眼珠一轉,忽又問:“那幾個丫頭現在在哪兒?”
“這……”
“快派人去打聽!”
王熙鳳不容置疑的催促著,平兒只得出門差了丫鬟婆子進大觀園哨探。
等鋪派完了轉回屋里,就見王熙鳳已經揭開燈罩把火熄了,又翻出先前送來時的禮盒,作勢要重新裝進去。
平兒見狀不由奇道:“奶奶這是做什么?難道是要送去給史大姑娘不成?”
說是這么說,她卻不信王熙鳳有這等肚量。
果然,王熙鳳一聽這話立刻叉腰罵道:“想瞎了他的心!這東西既到了我手上,那便是我的東西,誰也別想拿走!”
“那奶奶是要……”
“自是去過一過明路!”
王熙鳳將尖俏的下巴一揚:“我這里先讓云丫頭瞧一瞧,也免得那賊漢子貨賣兩家!”
平兒聞不由苦笑,卻也并不覺得奇怪,畢竟這才是自家奶奶的一貫的性格。
但她又難免有些擔心,忙提醒道:“奶奶可千萬別漏了行跡,不然……”
“不然怎得?”
王熙鳳打斷她的話,嗤鼻不屑道:“如今云丫頭被他哄的五迷三道,難道還能因為疑心就悔婚不成?就算她真有這狠勁兒,也要看史家答不答應!”
說著,卻若又忍不住用手輕觸那玻璃球,喃喃道:“別說是云丫頭了,便是我做姑娘時見了這些陣仗,只怕也要被他哄了去!”
平兒見遮攔不住,也只好由她。
幫著把油燈放進禮盒,忽然想到了先前的事情,于是忙問:“奶奶怕他貨賣兩家,那咱們還要不要仿了發賣?”
“不仿了!”
王熙鳳想也沒想便咬牙道:“這是我的,也只是我的,誰也不能仿了去!”
平兒莞爾一笑,心道何止是做姑娘時,奶奶如今還不是心甘情愿被他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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