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蘭等人也紛紛感慨,怪道焦順與眾人年紀相仿,就能憑一己之力名動京城,而自己等人仗著家中蔭庇,卻也只能做個庸庸碌碌米蟲。
因都是將門出身,能和馮紫英湊在一處的,多半也是胸懷壯志的——雖然眼高手低的居多——自然明白山川地理的重要性,雖不覺得日后會去東南邊陲打仗,卻還是下意識細問彼處詳情。
然而賈寶玉卻聽不下去了,笑著打岔道:“我家中近來喊‘殺’之聲不絕于耳,如今好容易到了外面,可不想再聽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了,咱們還是行個酒令吧。”
“你哄哪個?”
衛若蘭先就不樂意了,質問道:“我們早聽薛大頭說你住進了省親別院里,舉目盡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偌大個園子唯你一人獨雄,卻哪來的什么喊殺之聲?”
話音未落,旁邊就有人鬧著要罰寶玉的酒。
“我哪敢哄騙諸位兄長。”
賈寶玉苦著臉一指焦順:“全因焦大哥最近做了一副名喚‘三國殺’的牌戲,姐妹們閑時常拿來解悶,那牌戲里面最多的就是‘殺、閃’二字。”
眾人聞忙細問究竟,等聽說了大致的規則,不由都起了興致,恰巧酒宴也差不多了,馮紫英干脆提議去榮國府里打牌取樂,登時引得一呼百諾。
寶玉因想著能和蔣玉菡多接觸接觸,自也是欣然從命。
于是眾人分乘了七八輛大車,又浩浩蕩蕩回到了榮國府里。
…………
與此同時。
賈蕓正一臉晦氣的走在奉公市里,眼見到了東市口,他站住腳正猶豫該往何處去,就見兩三輛大車在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上面有人招呼道:“這不是蕓兄弟么?怎么進入如此得閑,有空來這奉公市里逍遙?”
說話間,那人跳下馬車笑盈盈的走向了賈蕓。
這人卻是賈蕓的同族兄弟賈芹,因不知怎么走通了王熙鳳的門路,得了管家廟的肥缺,在小一輩兒旁支里分外猖狂。
不過他在賈蕓面前,卻不敢擺出猖狂嘴臉。
畢竟賈蕓如今是焦順身邊的紅人,連政老爺都對他另眼相看,等三五年歷練出來,捐了官補上缺,沒準兒又是一個賈雨村、焦暢卿!
故此他到了賈蕓面前,便連稱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碰巧在這奉公市里遇見了,兄弟兩個必要好生喝幾盅才成。
賈蕓素知他的為人,自然不肯與他多做糾纏,忙推拒道:“我剛在舅舅哪兒吃過飯了,改日吧,改日有機會我做東請哥哥吃酒。”
因提起舅舅,他又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
那賈芹慣會察觀色,再加上近來聽了不少風聲,當下便猜到了他心事,不由笑道:“兄弟若遇到難處,去求尊長做主也就是了,何苦自尋煩惱去鉆這牛角尖兒?”
“尊長?”
賈蕓重復著這兩個字似有所悟。
卻原來他有個舅舅名喚卜世仁,當真是人如其名,人事兒半點不干。
因先前賈蕓家里落魄,兩家幾乎斷了往來,偶爾見了面這舅舅舅媽還要對賈蕓母子冷嘲熱諷。
但自從賈蕓跟了焦順,又得了賈政的青睞之后,這舅舅的態度就一天一個樣,最近更是一門心思要把女兒銀姐兒嫁給賈蕓,好來個親上加親。
若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也還罷了,偏這卜世仁甜蜜語哄的賈蕓母親動了心,這做兒子又不敢違抗母命——尤其他還是母親獨立拉扯大的——近來直愁的頭都大了。
如今得了賈芹指點,他略一遲疑,便干脆尋到了焦家,想求焦順給指一門親事——焦順既是他的恩主,名義上又是長輩,說是尊長并不為過。
既是尊長出面幫自己保媒,母親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
不想等他到了焦家卻撲了個空,說是和寶二爺、薛大爺出去吃酒了。
賈蕓正欲失望而歸,就見李貴一陣風似的跑了來,說是寶二爺、焦大爺領著客人回來,催著讓把那勞什子的‘三國殺’拿去。
仆婦忙去東廂拿了牌戲盒子,剛要交給李貴,卻被賈蕓截了胡。
“好哥哥。”
他沖李貴笑道:“我正有事要求焦叔叔,這個巧宗你就讓給我吧,等明兒我請你吃酒道謝。”
李貴因是寶玉的奶兄,在榮府里也算頗有些體面,但也不好得罪賈蕓這樣出挑的旁支子弟,忙笑道:“哥兒說哪里話,我還樂得能清閑呢。”
賈蕓遂捧著牌戲,按照李貴的指引,尋到了內儀門左近的花廳門前。
他正要進門,不想對面突然走來個提著食盒的小丫鬟,瞧形貌正是當日故意丟帕子的小紅。
“這不是蕓大爺嗎?”
賈蕓一時有些尷尬,真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小紅卻像是沒事人似的打了個招呼,又舉著食盒道:“太太讓送了醒酒湯過來,我先進去了。”
說著,自顧自的進了廳里,不多時又退了出來。
賈蕓目送她遠去之后,這才滿面堆笑的送了牌戲進門。
趁著寶玉口沫橫飛,為眾人講解規矩的時候,賈蕓把自己近來的煩惱,一五一十的跟焦順說了。
焦順聽完不由心生感慨,他自己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還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家生子下人,誰能想到這才兩年半,就聘了侯爺家的千金,甚至連國公府的旁支都跑來找自己做主指婚了。
當下問道:“你可有什么條件?”
賈蕓聽這意思,就知道焦順是應允了,忙喜不自禁的道:“旁的也沒什么,只消門當戶對,家里是正經過日子的就好!”
頓了頓,又補充道:“再就是身體康建些,能給家里開枝散葉。”
嘖~
聽這要求,他與那小紅基本就絕緣了——身份高低且不論,那小紅生的嬌俏玲瓏,和好生養三字可半點不搭邊兒。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