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順心下雖已有了定奪,面上卻故意擠出些為難之色,悶聲道:“二奶奶奪權便奪權,偏把這得罪人的事兒推給了我。”
“這也是沒奈何的事兒。”
平兒勸道:“現今你畢竟還和府里脫不開干系,且再忍一忍,往后若有個外放的機會,天高皇帝遠的,自然也就不用再受他們轄制了。”
“唉~”
焦順重重的嘆了口氣,盯著平兒那賞心悅目的眉眼,正色道:“正經有事指望不上二奶奶,平常偏又頤指氣使的,錯非是看在姐姐面上,我倒真不想理她了!”
因見他目光熱辣辣的,平兒不由想起了前事,一時倒有些慌了,起身啐道:“怪道她說你膽子大,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
說著,竟就收拾了食盒要走。
焦順忙伸手攔下,又從袖筒里摸出那千福百壽的扇骨,雙手托送到平兒面前:“好姐姐,我新得了兩柄扇子骨,大老爺硬是要拿一千兩銀子買去,卻被我給敷衍過去了,這柄多福多壽的姐姐拿去壓箱底,也當是討個彩頭。”
“這如何使得!”
平兒一聽這東西如此金貴,當下忙推拒道:“既是好東西,你自己留著或是送人都使得,給了我豈不糟踐了好東西?”
焦順卻趁機將她那素白小手捧了,急道:“姐姐說的什么話,給了別人才是糟踐了,在我心里也只有姐姐最配它!”
若換在先前,在有前車之鑒的情況之下,平兒怕是一早就掙脫了。
可近來因得知賈璉有了龍陽之好,她倒斷了那邊兒的念想——自來這感情便似天平,這頭既輕了那頭便沉了。
又因焦順擺出‘情深義重’的架勢,平兒一時竟倒沒忍心推開他。
偏焦大爺慣愛得寸進尺!
上回啄了手背,這回見平兒不曾掙扎,竟直勾勾盯住了那櫻桃小嘴兒,口中更是‘胡話’連連:“我只恨晚生了幾年,否則便傾盡家底,也要把姐姐娶回家,活菩薩似的供著。”
“你、你再胡說!”
平兒小聲呵斥著,那聲音竟止不住的發顫。
見慣了她平素端莊大氣的模樣,眼見這小鹿也似的,竟又是別有一番風姿。
焦順忍不住將脖子往前一探,竟就照準了水潤的唇瓣啃了上去!
“你!”
平兒驚呼一聲,關鍵時刻將頭一偏,卻終究沒能完全避開,被他重重啄到了耳垂上。
平兒又羞又惱,忙狠命將他搡開,疾厲色的呵斥道:“這越發沒規矩了!真當我不敢告發你不成?!”
說著,提了食盒欲走。
焦順卻再次攔住了去路,且又將那千福百壽的扇骨奉上,嘴里道:“姐姐只管去告,只是先要收下這扇子骨才成——等我被璉二爺害了性命,也好把魂魄附上去,長長久久的陪在你身邊!”
“你!”
平兒粉面通紅的直跺腳,也不知是羞多還是惱多。
她咬著貝齒默然半晌,折身似要繞過焦順,卻忽的劈手奪過那扇骨,一朵綠云也似的飄了出去。
焦順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來。
…………
卻說平兒出了焦家,猶自覺得心頭亂跳。
把那扇骨反復瞧了幾遍,雖則夜里看不真切,卻倒平添了三分暖意。
好半晌,她稍稍平復了心境,又將那扇骨卷進袖子里收好了,這才匆匆回到了家中。
剛向王熙鳳稟了差事,不想賈璉便繃著臉走了進來。
平兒因心下虛怯,忙躲到一旁收拾妝奩,又暗中細聽他說些什么。
就聽王熙鳳問:“老爺這大晚上著急忙慌的,叫你過去到底有什么事兒?”
“能有什么事兒?”
賈璉重重往床上一坐,撿了繡繃子當扇子招搖,嘴里道:“白日里順哥兒得了兩柄扇骨,他先是上手硬搶,又說要一千兩銀子買下——這不,因順哥兒沒遂他的意,便把我喊去好一通罵,說是咱們養出來的刁奴才,竟連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哼~”
王熙鳳嗤鼻道:“大老爺也實在是眼皮子淺,兩柄扇子值得什么,倒拉了你去混罵。”
“你覺著不值什么,他可是一心惦記上了!”
賈璉說著,把手里繡繃子一拋,冷笑道:“方才非逼著我出頭,說是不管怎么著也要把那扇子骨兒討來呢。”
“順哥兒既沒給他,想必也是寶愛的,卻怎好……”
王熙鳳聞也犯了愁,她還指著焦順幫忙重新奪權呢,這時候又怎肯節外生枝。
可先前那輪胎買賣,她還能打著娘家和薛姨媽的名頭頂回去,這回卻拿什么敷衍賈赦?
而賈璉先前就曾被焦順當面頂撞過,且經過這幾日的見聞,也知道再不能將他等閑視之,故此也一樣的愁眉不展。
平兒在旁邊卻又是另一番感觸。
她先前聽焦順說大老爺要買這扇骨,還只當是尋常說笑,如今才知道竟因它起了一場風波。
悄悄捏了捏袖子里的扇骨,便覺著心頭沉甸甸的五味雜陳。
“平兒、平兒!”
這時突聽王熙鳳呼喚,平兒遲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忙松開那扇骨,回頭問:“奶奶,怎么了?”
“怎么了?”
王熙鳳惱道:“瞧你這魂不守舍的,難道就沒聽見我和二爺說話?”
賈璉伸手攔了攔,賠笑道:“你是自小瞧著他長大的,他也當你是親姐姐一樣,明兒得空你不妨勸勸他,最好把那扇子給大老爺送去,也免得兩下里起了隔閡。”
又要去見順哥兒?
平兒遲疑:“這……”
“這什么這!”
王熙鳳不容置疑的呵斥道:“二爺都開口求你了,你個小蹄子竟還想拿喬不成?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快過來把床鋪了,明兒怕還要狠忙一陣子呢!”
平兒無奈,只得上前鋪床。
等她到了床前,王熙鳳卻突然探手在她心尖上掐了一把,嬉笑道:“瞧你這一臉委屈的,要不今兒我把二爺舍給你如何?”
說著,倒先斜楞賈璉。
賈璉原聽的眼前一亮,見她拿眼瞟來,忙又故作不悅的冷哼道:“當爺是物件呢,說讓就讓的!”
平兒原還想著怎么拒絕呢,聽了這話連忙啐道:“二爺不愿意,我倒還樂得一個人清凈呢!”
說著,便匆匆奪門逃了。
王熙鳳在后面掩嘴笑道:“這可怪不得我了,往后要再說我霸著二爺,我可一百個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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