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韓太傅及時帶人躍進來,素手微揚,阿黑娜仰頭避過,臉上的人皮面具掉下來,露出一張美麗而瘋狂的臉來,我認出來了,竟是那個鎖心,也就是明風卿。
韓先生大喝道:“大膽明風卿,陛下早就料到你會前來行刺,不想你竟然狠毒至此,連孩童也不放過,更何況安和公主是你唯一的親生女兒,她已被爾牽累半生,你這做母親的竟如此狠毒?”
明風卿冷冷地看了一眼震驚的碧瑩,一句話也沒有跟碧瑩說,只是扭頭凄厲地看向非白,“原氏狗賊,一個不留。”
非白快速將小兔扔給齊放,明風卿就乘這個機會,將長劍直直地刺入非白的左胸,碧瑩和珍珠都瘋狂地大叫起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直沖上去,根本沒注意那個突厥男殺手在我身后。小忠怒吼著,身體暴漲近一倍,撲向那個男殺手,活生生地將他撕裂了。
這時,毒霧開始蔓延,青媚護著珍珠等女眷抱著孩子一個個自燕子樓躍下。
明風卿和四個男侍衛仍在企圖靠近非白,我同于飛燕沖上前去,護住非白。
韓先生飛身過來,一掌劈死一個殺手。明風卿的注意力忽然轉移到我的身上,舉起刀刃向我連攻,眼神瘋狂。小忠飛身過來,擋在我面前,卻對她收了利牙,只嗚嗚叫著,奮力咬住她的袖子,將她往后拖,似是在勸她收手,可她卻冷著臉低聲道:“沒用的畜生。”
手起劍落,便將小忠攔腰斬斷,鮮血四濺。
于飛燕恨明風卿不顧婦孺,并不留情,接過于虎扔過來的九環刀,用盡全力刺向明風卿的后背。
這時姚雪狼和程東子也乘機消滅了其余突厥侍衛,合力砍下了明風卿的頭顱。
仿佛是命運的惡作劇,明風卿的頭顱從二樓飛落,不偏不倚地滾到走在最后的碧瑩腳跟前。于大哥和我滿面血跡地飛身下樓時,已經來不及了。
宮人嚇得大叫,明風卿的琥珀瞳凄厲而絕望地看進碧瑩的眼里。
我想讓青媚去處理時,已經晚了。
也許是血緣的牽引,又許是這個血腥的場景刺激了碧瑩記憶深處悲傷而恐怖的往事,碧瑩定定地瞪著明風卿,慢慢地跪倒在血泊之中,顫抖著雙手捧起明風卿的頭顱。
“不要碰她,碧瑩,快放下!”我大聲叫著,“她已為仇恨失心瘋了,已不再是你的母親。”
可碧瑩卻仿若未聞,失魂落魄地捧著那血淋淋的頭顱站起來向外走去。青媚及時喝住士兵,不讓人傷害她,只讓人將她團團圍住。燕子樓前不斷涌入聽聞圣上遇刺消息而趕來的龍禁衛,燈火如晝。
精神恍惚的碧瑩步履蹣跚地來到潔白的雪地上,長長的紅色下擺沾滿了親生母親的鮮血,沿途拖曳了一路,映在雪白的大地上甚是觸目驚心。
于飛燕和我只得施輕功慢慢靠近。于飛燕滿面緊繃,“碧瑩,快、快放下。”
碧瑩慢慢轉過身來,渾身都在打著戰。她看著我們,琥珀瞳中藏著無盡的恐懼和哀泣。
我明白了,碧瑩想親自安葬自己的娘親!
可是,上天為什么要對碧瑩這樣殘忍?
新年的鼓聲響起,碧瑩顫抖著嘴唇對我們張口欲。
這時,林畢延氣喘吁吁地追過來,凄厲地喊道:“快讓她放下,有機關。”
等到我們飛身上前時已經來不及了。無比可怕的一幕發生了:明風卿的嘴角對著碧瑩扯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一張一合地不停吐出血沫,沒有人能聽到她在說什么,看嘴形好像在說:“永不原諒。”
然后,那顆頭顱忽然爆炸了,爆出無數的銀釘射入周圍人的體內,于飛燕的腿部中了一釘,而我的右臂中了一釘。碧瑩靠得最近,她的胸前立時血涌如噴。所有人都驚呆了,就連久經血腥沙場的于飛燕等人也駭在那里。
真正的仇恨如何輕易得解!明風卿心計深厚,她扭曲地認為原氏中人會像她一樣污辱敵人的尸首,于是在自己的身體里做了機關,引誘敵人,可是不想卻害了自己此生唯一的女兒。
可憐的碧瑩已直挺挺地仰面倒在雪地上,鮮血從她的背后漫延開來,像盛開了一朵無比瑰麗而悲壯的紅花。
等我們抱著碧瑩回到燕子樓時,非白已不在燕子樓內。我急問非白的傷勢,韓先生的雙目通紅,對我們說,圣上十分幸運,只是皮外傷,他已經為圣上敷了金瘡藥,包好傷口,已經先回麟德殿接受大朝賀了,讓我們不要擔憂。
林畢延到里間搶救碧瑩的時候,我們在外面如坐針氈。
這時,青媚進來報告說:“方才黑梅內衛報說,長安城外發現阿黑娜和那個侍女素麗塔的尸首,卑職用流光散喚醒了那個扮素麗塔的女暗人,她受不了明心錐招了。自從嘉王事敗,明風卿的腦子就不正常了,不為天下,只為復仇。她們隨安和公主回到原氏,就是為了行刺圣上,只因圣上是原青江最愛的兒子。”
“撒魯爾必然知道這一切,”我沉聲說道,“故而將碧瑩只身趕出皇宮,又默許了那些勢利宮人對碧瑩洗劫。碧瑩的境遇越悲慘,越能引起我們的同情,戒心也會越低,這樣明風卿就能順利地來到宮里,行刺圣上,攪亂元德年的平安。”
一身素縞的于飛燕虎目含淚,恨聲道:“這個殺女殺妻的畜生。”
我心中卻傷痛難當。以非白這樣聰明的人其實又何嘗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