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長是人千里(三)
元慶四年大年初一,前線八百里傳來汝州大勝仗的捷報,武安王為了提振全國勝仗的信心,故意夸張地命人將汝州大捷的消息以三次分別傳新都大辰宮的含元殿,一路之上故意擊鼓嘶順喊,不久全國皆知,果然這一年的新年,久為哮喘舊疾所困的敬宗也因為這好消息精神大振,巧逢正是敬宗的本命年,便大赦天下,西庭舉國上下皆面有喜色,精神氣爽,這一年竟能親自主持大年初一百官大朝會,因仍是國事吃緊,民間不能舉行大規模的燈會,武安王便稱此機會,在正月十五上元節之日,在大辰宮中掌起燈海,以安撫皇室,敬宗欣然在麟德殿內擺下圣架,與朝中近臣及皇室宗親同賞燈會。
未入夜,太監們早早地點亮了今年的宮燈,由麟德殿起,一盞盞慢慢地閃亮了整個大辰宮。
琉璃瓶映著美女奇花,云母障并瀛州閬苑,就連在芙蓉湖,太液池等清流一帶兩邊石欄邊上宮人皆系上水晶琉璃各色風燈,一時間華燈竟起,如銀光雪浪,五夜起開,武安王又命宮人將萬株柳杏載來,用名色綢綾紙絹及通草為花,粘于樹上,每一株又懸上琉璃燈萬盞,掛滿玲瓏珠玉,金銀穗子,只覺上下爭輝,水天煥彩,美綸美煥。
內外命婦亦稱機翻出多年未著的奢華禮服,肩披彩帛,芙蓉面上貼著花鈿,涂了面靨,高髻上金銀步搖,叮當作響,一眾宮女亦喜氣洋洋地高髻上插上新制宮紗堆的春蛾,鬢邊掛著珠翠串著的雪柳,琉璃世界里恍似香衣鬟影的天仙簇擁三二,香扇微掩朱唇,笑語盈盈妙目傳情,細聽空中燕樂鳧縈,迓鼓通宵,真如人在珠寶乾坤,瑤池仙境一般.
敬宗久病初愈,體力不支,乘龍船游嬉了一圈太液池便回到岸上,坐回龍御亭中,同群臣賞燈聽戲,太液池中臨水戲臺上正演得熱鬧,翠玉珠簾內的那個旦角,身段婀娜,桃紅的朱目斜挑,水眸微醉,那天籟之音遠遠地直傳到天際,連丹鳳門守城的士兵也在大雪中凝神細聽。
“羅衣香滲酒初闌,錦帳煙消月又殘,翠被夢回人正寒,喚蠻蠻,一半兒依半兒懶.
芳心對人嬌欲說,不忍輕輕折.溪橋淡淡煙,茅舍澄澄月,包藏幾多春意也
那角兒唱得正是入了化境,眾人聽得如癡如醉,亦是動了真情,尤其是女眷們,有的雙頰暈紅,有的雙目淚垂,有的連懷中的銀熏冷了卻混然不知,也忘責怪了那聽癡了的懶奴婢上前更換。
“琉璃殿暖香浮細,翡翠簾深燕卷遲,兩個粉蝶兒飛,一個戀花心,一個攙春意,一個掠草飛,一個穿簾戲,一個拍散晚煙,一個貪歡嫩芯,君與奴前世為期,偏今生恨相隨,難離棄呀.”
那旦角的目光情意款款地拋向臺下,德宗順著那旦角的目光看去,只見武安王下首處,乃是當朝太子軒轅本復,旁邊坐著一位黑衣蟒袍之人,原來是宋侯.
德宗再看那旦角,好似有點眼熟,不知不覺唇邊揚起了一絲弧度.
宋侯那天狼星一般的雙目微迷了一下,隨即自然地微微將目光偏了,看向女眷中的夫人原氏非煙,原非煙幾不可聞地點了下頭,垂下目光,告了個諾,走了出去。
德宗皇帝向左首的原清江微俯身笑道“原卿家是哪里覓來的戲班,唱詞清新雅麗,這小伶官不但身段柔媚,歌喉亦是委婉動人啊。”
原清江低首恭敬道:“這是新都最有名的如意班,微臣特地請來為陛下、各位娘娘、皇子和公主們恭賀新年。”
十一歲的軒轅復楽拍手笑道:“皇爺爺,您看那旦角可像淑儀嬸嬸的駙馬。”
軒轅本緒立時變了臉,其妻王氏立時緊張地拉回了兒子,軒轅本緒厲聲喝道:“莫要胡說,怎將皇家駙馬同戲子相比,看來你娘該好好教訓才是。”
軒轅本楽立時禁聲,嚇得小臉霎白。
武安王倒是臉色如常,對軒轅本緒笑著擺了擺手。此時女眷列席中首席的軒轅淑儀優雅地起身,柔聲道:“大過節的,皇兄實不必苛責楽兒。”
軒轅淑儀款款起奏:“父皇容稟,臺上獻藝之人正是駙馬,想著父皇愛聽戲,恰巧前方大捷,他特特為父皇向如意班學藝二個月,好在上元佳節為父皇及父王獻上,以示孝心,望父皇早日康復。”
敬宗嘉許地撫須而笑,對武安王道:“朝堂之上,朕常說愛卿堪為百官表率,盡忠報國,鞠躬盡瘁,不想愛卿能育兒如此賢孝,真不虧為古今賢能。”
武安王如常固辭,兩廂坐定,此時原非清已然唱罷,下去卸裝。
敬宗嘆了一口氣:“原愛卿,你看朕這幾個兒子哪個可堪大任?”
武安王心中一動:“各位皇子哪一個不是龍駒鳳雛,個個皆是我大庭朝百姓之福。”
“然之啊然之,”德宗睨向武安王的目光,帶上一絲嘲諷,略搖頭笑道:“你永遠便如這狐貍一般的狡猾,我早料到你會這么說。”
“聽說墨隱這孩子在前線受了重傷,本緒昨日打山莊回來,說墨隱這回還真傷得不清。”
武安王輕輕笑了:“為國捐軀乃是臣子的榮幸,這點小傷實不足掛齒。”
御座右下首的皇后卻皺眉開口問道“原卿家,不知墨隱傷在何處,恁地讓人掛心”
“多謝皇后殿下關心,墨隱的胸肩處受了傷,現下已醒來幾日,只在靜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