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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吾有女夕顏

      我把馬匹賤價賣掉,一路之上,兩人漸漸又用盡了磁德茂處來的銀子,段月容武功盡廢,又有我攔著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做那殺人越貨的勾檔,于是我們開始淪為乞丐,時而又混入從陜北逃難出來的流民隊伍之中,然而因為段月容的紫眼睛,總是待得不久,便引起了懷疑,我們只得又過起了野營的生活,好在暖開,蟲嫩草頗多,日子不像以前那樣難過了。

      行至瀘州附近,打扮得像叫化子的兩人,肚子又叫了起來,段月容不奈地冷冷道:“快去找點吃的。”

      我橫了他一眼,鼻間忽然傳來一種焦味,我和段月容往西望去,卻見有一處黑煙濃冒,我們一路跟著黑煙一路小跑,有馬蹄聲傳來,我們趕緊撲在地上隱蔽起來,卻見一隊兵興高彩烈地經過,帶著一股濃烈地血腥之氣,軍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竇字,隊伍當中有幾輛農家用的板車,車上似是裝滿了圓形的物體,蓋著一張青布,滿是血跡,車子一個顛簸,滾出一物,我盯睛一看,竟是一個怒目圓睜的人頭,立刻心臟一陣收縮。

      板車旁的小兵趕緊去檢,領頭的軍士抽了那小兵一鞭:“你他媽的找死啊,加上這七百個人頭,好不容易湊齊一萬,少了一個,我砍下你的頂上。”小兵膽戰心驚地諾著,意將人頭放了回去。

      那軍士大笑著:“兄弟加把勁,快快趕回巴蜀,拿著這些亂軍的人頭向竇相爺領賞去。”

      眾人獰笑著往前趕去,眼中閃著一種近似瘋狂地殘忍笑意。

      過了一會,軍隊過了,我暗想,莫非這隊竇家兵滅了原家一個據點?

      段月容眼中出現了一絲嘲諷之意,往前行了數里,卻見是一個焚燒貽盡的村莊,村里到處是焚毀的無頭尸堆,看殲未及燒盡的尸體衣著,只是一些打著補丁的普通農戶。

      我混身發著顫,原來那隊竇家軍所說的亂軍不過是些勞苦百姓,段月容面不改,嘲笑道:“你忘了在榮州所見的懸賞令了嗎,竇氏以原家軍的人頭為計數,犒賞平亂有功的士兵和百姓,然想這竇家兵便燒了幾個普通老百姓的村子,砍些平民的腦袋,不論男,權充原家流寇送往京城,聽說竇家已經燒了很多這樣的村子了,幾萬東庭的老百姓繳完苛捐雜賦,到頭來還要成為竇家士兵領贍血冬瓜。”

      說罷,便無視于這殘絕人寰的黑煙和肉焦味,拉著我四處游走找吃的。

      我們進到一家沒燒光的屋子里,段月容居然從灶火里翻出幾個烤得差不多的土豆,坐在那里大啃起來,他塞給我一個最小的:“別愣著,快吃了好往播州趕路。”

      我強忍著心中的惡心,咬了幾口間,段月容已全部吃完。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外,挨家挨戶地搜著,可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或是干糧。

      “可惡,他們還真是燒得干凈,比我南詔的兵士還狠,什么也不留給我們,都燒得差不多了。”他翻著殲未燒盡的尸堆,唾了一口。

      我愣愣地站在曾是熱鬧的村莊大道中間,忽地有人抱住了我的腳,我低頭,卻是一個腦袋砍了一半的子尸體,我啊地一聲叫起來,卻見“她”緊緊抱著我。

      我魂飛魄散地跌坐在地上,梅影莊的所見所聞裘上心頭,段月容聽到我的叫喊,舉著酬情飛奔過來,正要砍下,我忽地發現這尸懷里似乎抱著什么。

      “等等,”我小心翼翼地將她翻過來,卻見她一只手緊緊地在胸口護住了一樣東西,段月容也愣住了。

      我伸手到她的懷中取那東西,可她抱得極緊,我用力拉了出來,萬萬沒想到卻是一個滿臉是血的嬰兒。

      我的雙手狂顫,探著那嬰兒的鼻息,竟然還有氣,我輕輕拭干凈那嬰兒的臉。

      那是個嬰,可能有半歲大吧,她慢慢睜開了一雙黑寶石般的小眼睛,對著吻碌碌地轉了半天。

      她打了個小哈欠,伸出肥短的小手,帶著一絲好奇,輕輕地觸碰著我的臉,然后咧開嘴對我笑了。

      這情境讓我想到我剛來到這個歷史時,產婆把錦繡放在我的身邊,我哭了,可是錦繡卻咯咯笑的樣子。

      這人定是拼死了也要護住她的孩子,在這可怕的修羅場,我被她驚為天地的母愛所震懾了,心中如冰河融化著,以為早已干涸的淚水卻奔涌出來,我輕輕拍著那孩子,蹲下來,輕輕掰開那尸的手:“這位大嫂,你放心,我會帶著你的兒到一處安全之所的。”

      她仿佛感應到了我的決心,奇跡般地松開了抱住我的手,慢慢松了最后一口氣。

      可是段月容卻在那里冷笑著:“你莫要告訴我,你想帶著這個臭東西同我一起跑路吧。”

      “她是這個村子里唯一幸存的活口,你難道忍心見死不救?”我怒斥著他。

      他舉著酬情架到我的脖子上:“放下這個臭東西,我們上路了,”他看了看我護犢的模樣,想了想,把刀放在嬰兒脖子上,認真建議道:“你要不轉個身,我一刀去,保準這個臭東西一點痛苦也沒有,也好早早去尋他娘親,來世投個好人家,莫要這般短命,也算我段月容做了一回善事。”

      這個嬰兒的好奇心猛然間轉向了段月容,兩只小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他的紫眼睛,嘴里發出興奮地依依呀呀,伸手摸向鋒利的酬情。

      我趕緊往后退一步,險險躲過段月容的刀鋒,我的汗水流下來,那嬰兒卻以為我在跟她鬧著玩,咯咯地瘋笑了起來,扭過身來竟然要段月容抱。

      “還有另外一個方法,”我平靜了我的聲音,“既然要逃出巴蜀之地,我們先得過了瀘州這一道關。”

      “何不走山野之地,亦可去播州。”段月容舉著刀上前一步,望著嬰,殺氣畢希

      “山野之地雖好,但多是幽冥徒眾,兼有猛獸大蟲,遇到原家人亦不會待見我,無人料到我們敢走大路經瀘州,再說你亦可打聽播州戰事。”

      “世人都曉世子紫瞳男身,不如你我裝成夫二人,攜個嬰兒,你男扮裝,背上這孩子,我化作男子,作陜西流民,潛入黔中之地,何如?”我迎上一步,段月容面凝重,似是在認真考慮我的建議,我狀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世子請想,如今我已同你如同一根繩上栓著的兩只螞蚱,您的武功又盡廢。”他的臉殺氣更重,壞了壞了,他定是想起武功盡廢之事。

      我退后一步,誠懇道:“我自然同您是一心一意,你我同心,借著這個嬰,定可順利過關。”

      他想了半天,雙眉微攏:“為何我要扮作子,莫非是你想折辱我吧。”

      “非也!”我嘆道:“請問世子,東庭南詔之地,紫瞳之人為數不少,但究竟是男多少,還是多男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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