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個頭啊!”
夏綰不由得在心里喃喃咒罵,從早晨起來,她的右眼皮一直跳,跳得她心驚肉跳,結果就在上班路上,一部違章超車的沃爾沃v8把她的車給刮了,蹭掉她車大燈旁一長條漆。她還沒來得及心疼,誰知對方下車來,掃了一眼她那部半新不舊的奧迪a4,連保險公司的電話都懶得打,就塞給她五百塊錢,沒等她反應過來就上車揚長而去,弄得她哭笑不得無限感慨,這世上開沃爾沃v8的果然全是混蛋!
本來以為今天的霉運已經走完了,結果眼皮仍舊跳得沒完沒了,跳得她心里七上八下,不會還有什么禍事吧?
今天是設計院的大日子,據說資方高管今天要來與大家見面,上上下下忙了許久,就為了這隆重其事的一天,幸好她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一等閑人。饒是如此,還沒到中午,周珊珊就打來內線,激動地與她分享八卦:“哇!好帥哦!綰綰你沒有看到,投資公司的負責人好年輕,又好帥,笑起來竟然還有酒窩……”
從電話里夏綰就可以想象周珊珊雙眼冒紅心的樣子。再帥也就是一給洋鬼子打工的假洋鬼子,她頗不以為然,還有酒窩……靠!她生平最恨男人有酒窩!
中午去食堂吃飯,老遠看到人頭攢動,簡直是多年未遇之盛況,定睛一看,竟然各路領導都在,平常除了召開新春員工大會,她就沒在單位見過這么齊全的場面。他們每人面前一份餐盤有說有笑,一派安定祥和的氣氛,一堆領導中間還夾雜著幾個陌生面孔,想必就是那堆勞師動眾的資方代表們……話說資本家不是應該去酒樓吃鮑翅參肚嗎?竟然會到員工食堂來與民同樂,真是詭異啊詭異。
食堂的王師傅看到她瞇瞇笑:“今天還吃小炒牛肉啊?”
食堂做的小炒牛肉最好吃了,當然要吃!
剛剛端著堆著香噴噴的小炒牛肉和小菜的餐盤轉過身來,忽然發覺那堆領導中有張面孔有點眼熟……
呃!
看錯了!
一定是看錯了!
她騰出一只手來使勁揉了一下正在狂跳的右眼皮,果然是看錯了……
才怪!
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突然轉過臉來,好死不死,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仿佛是奇跡,她的右眼突然不跳了,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安靜下來,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怦咚!怦咚!越跳越急,越跳越快,仿佛是害怕。
害怕?她憑什么害怕?有什么好怕的!
這么一想,她不由得氣勢大盛,近乎惡狠狠地瞪回去。
結果他只微微一笑。雖然隔得這么遠,但也可以想象得到他嘴角那酒窩一定是忽隱忽現,笑得她火冒三丈。
靠!
這輩子她最討厭男人有酒窩,就是因為江越有酒窩。
她討厭江越,最后升級為討厭江越的一切,從他的酒窩到他的笑容,從他的目光到他的動作,從他說話的腔調到他穿衣服的樣式,總之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沒等她用冷凝的目光殺死他,他忽然轉過臉去,對身旁的人說了句什么。
大事不妙,她突然悟過來,他身旁那人正是她的最高領導——設計院的一把手汪院長。
果然汪院長笑瞇瞇地向她招了招手:“小夏,來來,這邊坐。”
這下她成了眾矢之的,整個食堂的人齊刷刷的目光朝她掃過來。在萬眾矚目之下,她心不甘情不愿,還得維持一個所謂的禮貌微笑,慢慢蹭到汪院長面前去。
“坐!坐!”汪院長慈眉善目,示意她就坐桌子對面的位置。員工食堂的簡易桌椅跟大學食堂一模一樣,就是四人一桌,一邊只有兩個位置,兩兩相對。汪院長身邊就是江越,而汪院長對面坐的就是設計院最年輕的高級工程師小孟,她只能坐在江越對面。
哼!
也好!
大庭廣眾,看他又能怎么著。
她大大咧咧坐下,頭也不抬開始吃香噴噴的小炒牛肉。四周的群眾也都開始埋頭吃飯,畢竟這里是設計院,高知云集,且全是工科出身,人人做事都習慣心無旁騖,包括吃飯。
吃得正香的時候,突然聽到江越煞有介事的聲音:“汪院長,這位是……”
她氣得差點沒把筷子扔下,鎮定鎮定鎮定……她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夏綰,是審查咨詢部的。”
“哦哦,夏工,幸會。”
比裝腔作勢誰不會啊,她笑得無懈可擊:“是啊江總,幸會!”
他微微一笑,嘴角上揚:“夏工真是厲害,我還沒自我介紹,就已經知道我姓什么了。”
靠!
果然一見這男人就上當,大意啊大意,跟這種老奸巨猾的家伙打交道,她應該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于是她甜甜一笑:“像江總您這樣的青年才俊,我久仰多時,當然知道您姓江了。”
酸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男人竟然不動聲色照單全收,眉梢眼角絲毫不露破綻:“哪里,夏工過譽了。”
汪院長大約不明白他們打的什么口舌官司,看看夏綰,又看看江越,有點莫名其妙地呵呵笑了。
跟這種男人吃飯的直接后果就是導致胃口敗壞,連最愛吃的小炒牛肉都只吃了一半,她就覺得如坐針氈了。構思了好幾個說法以便開溜,總覺得理由不夠充分,借口不夠正當。無精打采吃著飯,夾起一筷子包菜已經到了嘴邊,眼角余光突然發覺里面竟然夾著一片肥肉,白花花顫巍巍幾乎已經觸到了牙齒,又油又膩又惡心!她只差嚇得要跳起來,幾乎是本能般地往江越盤子里一扔:“有肥肉!”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家吃飯,江越已經習慣成自然地夾起那塊肥肉,吃了。
汪院長倒還沒怎么著,旁邊的孟工倒是嘴張大得能吞下雞蛋去,活脫脫像看到了外星人。
好吧,她再次大意失荊州,嗚呼哀哉,誰讓她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到肥肉。
幸好別人都沒注意,而孟工是標準的工科博士,不三姑,不六婆,不八卦,更不傳謠。
她簡直為自己擁有這樣優良素質的好同事而感激涕零。
午飯沒吃飽的直接后果就是跟周珊珊偷偷溜出去吃椰汁西米撈,周珊珊問:“跟帥哥高管一桌吃飯是什么感覺啊?有沒有小鹿亂撞?”
她隨口說:“有啊有啊,撞得厲害!”
哪里是小鹿亂撞,簡直是火花四濺。事后她才想起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地把那塊肉吃了!雖然她沒反應過來,但他一貫頭腦清醒做事冷靜,從來不會不分場合有失身份,所以他一定是故意的!如果當時手里不是筷子而是叉子,沒準她就會撲上去結果了他的性命……鎮定鎮定鎮定……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埋頭吃西米撈。
西米撈好好吃,可以把中午損失的小炒牛肉補一點回來。
她心滿意足地想,下午吃了這么一大碗甜品,晚上可以隨便敷衍一下了。
晚飯隨便敷衍的結果就是,睡到快午夜突然餓醒了,只好去冰箱里找吃的。幸好還有一包薯片,咔嚓咔嚓正啃著,突然聽到似乎是門鎖響動。
她一下子把薯片塞回冰箱,關上冰箱門就往外溜
,試圖搶在前頭上樓,結果剛到客廳就撞見醉醺醺的江越。他本來只開了玄關的一盞小燈換鞋,而她突然間冒出來,顯然把他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她,立刻就笑了:“呦,等我呢?”
做夢!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昂頭上樓去。
氣憤的結果就是忘了鎖主臥的門,她還沒睡著,他突然就推門進來了:“怎么還沒睡?”
“你怎么不敲門就進來?”她氣憤地指責,“我要睡覺了。”
他顯然已經洗過澡了,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干,發梢仍是濕的,他很自然地掀開被子:“我也要睡了。”她拿腳踹他:“走開!”
他不走開,還親她,滿身酒氣,刷了牙也滿嘴酒氣。于是她亂抓亂撓,像只張牙舞爪的貓:“江越,你怎么回事?別拿你的臟嘴親我!我們已經分手了!分手了!”
他停下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我都睡了一個星期的書房了,你還不原諒我?”
不原諒!當然不原諒!
再睡一年她也不打算原諒!
她橫眉冷對:“我們分手了,是你賴在我房子里不肯搬走!”
“綰綰,”他膩膩歪歪又黏乎上來了,“我真的是冤枉的,她說有事跟我談,但我真沒想到她會突然撲上來親我啊,你看到的時候我不正在拼命掙扎嘛。我真是清白的,不相信你檢驗檢驗,我守身如玉著呢。”
她信才怪,一掌推出去:“走開!”
他手心滾燙,力氣又大,一下子將她手攥住了,把她拉進自己懷里,嘴唇也是滾燙的,親得她透不過氣來,還厚顏無恥地嘟噥:“你檢驗檢驗嘛……”他下巴上已經生了一點點胡子,扎得她的脖子又酥又癢。她素來怕癢,他一撓她就忍不住咯咯笑得全身發軟,正好給他機會攻城掠地。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勢已去,啥都來不及了。
吃干抹凈,他很滿足地睡著了。
夏綰只覺得狂郁悶,怎么又這么輕易便宜了他?
她不是跟他冷戰,跟他吵架,跟他賭氣,跟他要分手嗎?
他們不是已經分手了整整一星期,她還勒令他盡快滾出她的房子,只是他死皮賴臉不肯交鑰匙來著?
怎么他借酒裝瘋隨便哄了哄,她就又上當了?
可是真的很困眼皮很重,一秒鐘后,她也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一睜開眼睛她就郁悶得無以復加,躺在那里不愿動彈。江越一邊吹口哨一邊在浴室里刮胡子,似乎心情很好。出來換衣服還順手拍了拍她:“起來了,小懶豬。”
還要上班,她慢吞吞爬起來。江越打完了領帶,拿了外套問她:“要不要我送你上班?”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他把他那部沃爾沃v8往設計院門口一停,她還不得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她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于是清了清嗓子:“江越,我有事要跟你談。”
“什么?”
她躊躇著措辭:“我覺得我們性格不合,對感情的態度也不一致,而且你前段時間剛剛犯了重大錯誤……”
“我犯什么錯誤了?”他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你昨天晚上不親自檢驗了嗎?我多清白啊……”
暈死,這種事哪檢驗得出來,雖然他夠賣力夠急切夠饞涎欲滴……確實像頭餓了七天七夜的獅子,問題是他確實餓了一星期……停停!這么下去她又要被他的胡攪蠻纏帶偏題了。于是她十分輕松地說:“你別以為昨天晚上的事就代表我原諒你了,其實我只是當它是fht……”
他忽然收斂了笑容,她心里有點打鼓,怕他發飆。其實他發飆的時候十分駭人,她只見過他收拾別人,那狠氣那手段……
她打個寒噤,他不會真拿那套手腕來對付她吧?
結果他說:“糟糕,昨天你不是安全期,我還喝了酒……”
“啊!”她火燒屁股一般跳起來,“完了完了!都怪你!都怪你!”她從來記不住自己的周期,他反倒比她清楚,所以這事上頭從來都是他說了算。結果他看了看手表:“快點!我們去買藥!現在吃來得及!”
結果就是兵荒馬亂的早晨,她把要跟他談判這事忘得一干二凈,乖乖跟著他去藥店了。
太郁悶了,在辦公室里她捧著茶杯,悻悻地想,要怎么才能把他從家里攆出去?看來要對付厚顏無恥的人,就得用厚顏無恥的手段。
還沒等她琢磨出厚顏無恥的手段來,突然接到周珊珊的電話:“綰綰,晚上的聯誼會你去不去?”
晚上他們設計院跟某部委搞聯誼,因為兩個單位大齡未婚男女青年都有很多,兩個單位的工會領導都非常頭痛,認為這是影響單位穩定的不穩定因素,所以安排了這場聯誼,其實就是變相的集體相親。
“去呀,為什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