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愣。
這里沒有想象中的血腥與破敗,反而收拾得異常整潔。
一張書案,一方硯臺,一盞早已熄滅的油燈。
以及,堆積如山,從地面一直碼放到房梁的,無數的書簡與卷軸。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儒生長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虛影,正背對著他,盤膝坐在一堆書簡之中,搖頭晃腦地,一遍又一遍地,誦讀著手中的那卷竹簡。
似乎是察覺到了曹瀚宇的進入,那讀書聲,戛然而止。
中年男子緩緩地轉過身來。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眼睛,更是空洞得嚇人,仿佛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面沒有絲毫的情感波動,只有對知識最純粹的,近乎病態的渴求。
“你,也想來與我論道嗎?”
他的聲音,沙啞而又空洞,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曹瀚宇看著他,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清了清嗓子便說道:“施主,你已身死,塵緣已了,何必還執著于此,不肯離去?”
“放下執念,方得解脫。”
曹瀚宇的聲音,溫和而又平靜,其中蘊含的佛理禪意,如同涓涓細流,無聲無息地,向著那儒生陰煞滲透而去。
這是他這半年來,結合之前在渡遠祖師秘境里面的修行之后自己開發,由野外生存法則衍生出來的度化之音!
然而,這一次,他那無往不利的度化之音,卻失效了。
那儒生陰煞聽到他的話,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竟是緩緩地,勾起了一抹極其詭異的,充滿了譏諷的弧度。
“解脫?”
“呵呵,夏蟲不可語冰,凡夫俗子,又豈能理解我等追尋大道之萬一?”
“大道三千,藏于書海,我尚未讀盡天下之書,尚未勘破天地之秘,談何解脫!?”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周身那股偏執的執念,轟然爆發!
整個屋子里的空氣,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那些堆積如山的書簡卷軸,竟是無風自動,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無數個米粒大小的,由純粹的執念能量構成的黑色文字,從那些書簡之中,密密麻麻地滲透而出,如同活過來的蟻群,瞬間便將整個屋子,都變成了一片文字的海洋!
曹瀚宇臉色微變。
夏蟲不可語冰是啥意思?
疑惑歸疑惑,曹瀚宇體表的金色漣漪,再一次蕩漾開來。
然而,那些黑色的文字,在觸碰到金色漣漪的瞬間,并沒有像之前的怨氣那般被凈化消融。
它們只是微微一滯,便如同擁有了生命一般,前赴后繼地,瘋狂地撞擊著那層薄薄的佛光!
滋滋滋!
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
曹瀚宇只感覺,自己的佛光,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被消耗著。
這些由執念所化的文字,其堅韌與難纏程度,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好!”
站在門口的孫乾,臉色劇變。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屋子里的能量波動,已經徹底失控了!
那股純粹的執念,甚至讓他這個魔教武皇,都感到一陣陣的心悸。
“這他娘的是什么鬼東西!”
孫乾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的陰煞。
不靠怨氣,不靠殺意,竟然用讀書人的執念來攻擊?
“這下麻煩了!”
孫乾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尋常陰煞,怨氣再重,其核心也是無根之萍,曹小友的佛法,正好是其克星。”
“可這只陰煞,它已經將自己的執念,與這滿屋子的書海徹底融為了一體!”
“這每一本書,每一個字,都是他執念的載體!”
“想要度化他,除非……能將他這畢生的學問,都給辯倒了!”
“否則,他的執念,便會源源不絕,生生不息!”
然而跟一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還天天在這兒讀書的陰煞辯經?
開什么玩笑!
這誰他娘的能辯得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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