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商會,第三區。
無面教授錢儒林正獨自一人,在專為他配置的住宅小花園中,緩緩地踱步。
經過了這整整一個月的精心調養,他的身體狀況,確實已經得到了肉眼可見的極大改善。
永夜商會那堪稱逆天的醫療技術,不僅精準地切除了他體內所有癌變的組織,更是通過一種他暫時還無法完全理解的基因層面手段,將那些癌細胞進行了極其有效的控制與壓制。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機能正在逐步恢復,甚至比他患病之前的狀態還要更好,一種久違的活力,重新回到了這具蒼老的軀殼之中。
然而,身體上的好轉,卻絲毫無法撫平他內心的瘡痍。
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對于林雅,那個他視若己出的干女兒,他心中其實并沒有恨意。
他很清楚,那孩子只是想救他而已。
一想到林雅不惜犧牲自己,也要無條件支持他的研究,那份濃厚到化不開的父女之情,便讓他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現在,錢儒林所有刻骨的恨意,都精準地聚焦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智者!
說到底,最坑的就是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錢儒林現在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智者恐怕早已背叛了他和鋼印,甚至已經暗中投靠了蘇陽!
哇!
這個滿腦子都想著意識飛升,自詡為新時代神明的狗東西,竟然會放下他那可笑的驕傲,去搞電信詐騙!
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真的上了他的當!
就是因為智者那個看似十萬火急的通訊,才讓他方寸大亂,最終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如果沒有那個該死的通訊,以他提前布置好的那些后手,錢儒林自信,自己絕對還有逃脫的機會!
但是,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智者會投靠蘇陽!
這簡直比讓他相信兇獸會集體吃素還要來得荒謬!
他太了解智者了。
那是一個極度自我,將所有人都視作棋子與數據的瘋子,一個除了自己的意識永生計劃之外,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的家伙。
像智者這樣的家伙,怎么可能會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另一個人?
錢儒林想不通。
這一個月以來,他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而又沉穩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錢儒林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緩緩地側過頭,朝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當他看清楚來人的面容時,那雙渾濁的眼眸之中,瞬間涌動起無比復雜的情緒。
蘇陽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來到了錢儒林的身前,聲音平靜得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不知道是該稱呼你一聲錢老師,還是該稱呼你一聲無面教授呢?”
錢儒林收回目光,發出一聲充滿了自嘲與疲憊的嘆息。
“隨便你怎么稱呼吧。”
“反正現在,我不過是一個落到了你手上的階下囚而已。”
蘇陽的目光,轉向了不遠處那套由特殊合金打造的桌椅,對著錢儒林,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坐下來,我們好好聊一聊?”
錢儒林沒有多,只是沉默著,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悠悠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等他坐定之后,蘇陽才在他對面落座,緩緩開口說道。
“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地談一談。”
錢儒林抬起眼皮,那雙深邃的眼睛里,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智者是什么時候投靠你的?”
蘇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就在你們的渡海計劃,正式執行之前。”
錢儒林的眉頭,瞬間緊緊地鎖在了一起,追問道。
“具體的經過呢?”
蘇陽也不隱瞞,便將當時如何與智者隔空交鋒,如何將其逼入絕境,最終又是如何達成合作的經過,不急不慢地全部告知了錢儒林。
當錢儒林聽完蘇陽的敘述之后,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你……你竟然能夠通過意來進行意識層面的投影,并且以此為媒介,精準地鎖定他的本體位置?”
這個事實,帶給他的沖擊,遠比被智者背叛還要來得更加強烈。
錢儒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仿佛在消化這個顛覆了他認知的信息。
許久,他才再一次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那聲音里,卻帶著幾分發自內心的敬佩。
“果然,從一開始,我就沒看錯人。”
“當年,我看見你的論文時,我就覺得,你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武道理論學者。”
“事實也證明了,意在你的手中,并不僅僅只是一種強大的戰斗力。”
“你已經將它,轉化成了一種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生產力。”
蘇陽聞,臉上露出了謙遜的笑容。
“只從學者的角度來說,錢老師,你作為一個學術界的大前輩,能夠得到你的認可和夸獎,我覺得非常榮幸。”
錢儒林的神情,重新變得冰冷而警惕。
“那你留下我這條殘命,又是為了什么?”
“我對于你來說,現在還有什么利用的價值嗎?”
蘇陽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神情變得無比認真。
“現在,我有一個名為山河社稷圖的計劃。”
“而你,是這個計劃之中的極大助力。”
“所以我才選擇留下你的性命,同時,也是為了讓你的研究成果,能夠真正地用到它該用的地方上。”
錢儒林的瞳孔,猛地一縮。
“山河社稷圖?”
僅僅只是這五個字,便讓他嗅到了一股無比宏大,甚至足以顛覆乾坤的氣息。
“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