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凌哭笑不得，他大哥簡直可憐。
毛球趴小窩里，已經呼呼睡著。爪爪的繃帶被踢掉，看上去腫脹已經散了不少。
小巷道里，葉瑾一邊走路一邊發呆。
“要撞墻了。”沈千楓無奈拉住他。
“鳳凰血啊……”葉瑾眨眨眼睛看他。
“什么鳳凰血。”沈千楓被他氣到想笑，耐著性子道，“已經派了去幫去鳳凰山看，路途遙遠一來一往至少兩個月，難不成中間一直就要如此失魂落魄？”
“不懂。”葉瑾悶悶坐一戶家臺階上。
“是不懂藥材，卻懂。”沈千楓坐他身邊，“怎么不見為失魂落魄。”
“哈呀。”葉瑾吃驚看他，“還和藥材吃醋？”
“為何不能？”沈千楓扯扯他的頭發，“經常整夜整夜待藥廬，倒是寧可變成一根草藥。”
葉瑾與他對視半天，然后傲嬌撇嘴，“出息。”
“不許再想鳳凰血了。”沈千楓從身邊笸籮里隨手揀起兩根咸菜，遞給他一個，“吃不吃？”
葉瑾嫌棄，“堂堂武林盟主，偷咸菜吃。”
“大概是曬完太陽之后，忘記收回去了。”沈千楓笑笑，拉著他站起來，“也散完心了，回客棧？”
“不然去菜刀門看一下吧，出都出來了，也不困。”葉瑾道，“回去也睡不著。”
“也好。”沈千楓對他聽計從，一路帶著去了北邊。
自然，此時的兩誰都不會想到，就這么一個隨隨便便的決定，竟然會陰差陽錯，撞破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
大概是由于即將要辦喜事，所以雖說已經臨近午夜，菜刀門里卻依有不少忙活，只有繡樓附近相對安靜些。
“看來李掌門是鐵了心要將女兒嫁出去了。”葉瑾道，“大晚上也不消停。”
“小聲一點，有過來。”沈千楓低聲道。
“誰啊？”葉瑾順著他的視線往過看，就見一個中年婦抱著床被子，正往這邊走。
“停下停下。”守衛攔住她，看清之后埋怨，“說張嬸子，這大半夜的，怎么還往繡樓跑。”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啊。”中年婦道，“白天的時候小姐就說了，想要床曬過太陽的被褥。到現才想起來，看這繡樓里燈火還沒滅，就過來看看還要不要了。”
“張嬸子嗎？”小丫頭聽到動靜，從樓梯上下來，“小姐還醒著呢，覺得下頭鬧，就叫來看看是怎么回事。”
“看這爛記性啊。”中年婦道，“直到現才想起繡樓要被子的事兒。”
“送上來吧，今天小姐不小心打翻了茶盞，舊被子也要洗一洗才是。”小丫頭道，“還有枕頭墊子，也一并換了吧，好少些藥味。”
“好好好，那等會再拿些曬過的墊子過來。”中年婦一邊答應，一邊跟著小丫頭上了樓。葉瑾招招手，暗中叫了個一直盯守的暗衛過來。
“葉谷主有事？”暗衛問。
“這個中年婦，就是說暗中幫助李伊水的那個打雜大娘？”葉瑾問。
暗衛點頭，“這座繡樓防守極其嚴密，除了她，旁也進不去。”
“如此啊。”葉瑾點點頭。片刻之后，就見那中年婦女又從樓里走了下來，身后跟著小丫頭，兩手里都抱著被子枕頭。
守衛只是掃了一眼，也并未有什么疑慮。兩越走越遠，葉瑾嘴角一挑，“這下有好戲看了。”
“也覺察出來了？”沈千楓笑著看他。
“走吧。”葉瑾道，“看看她們要去哪里。”
沈千楓點頭，吩咐暗衛道，“留一個此守著便好，其余都跟著，只怕這宅子里馬上就要出亂子。”
暗衛領命離去。沈千楓帶著葉瑾，一路悄悄尾隨中年婦與那小丫頭，或者說是被掉包的小丫頭。
“嬸子。”走到無處，那丫頭方才急急道，“們能出去嗎？”
“小姐不用怕，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中年婦安慰道，“定然能將小姐安然送出這里。”
“嗯。”李伊水點點頭，臉色月光下有些蒼白。打暈李英安排自己身邊的小丫頭，自己喬裝逃出家門。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離經叛道的一件事。
繡樓那頭依舊安安靜靜，顯然沒覺察到小姐已經被掉包。中年婦明顯是做足了功課，帶著李伊水專挑沒的地方走，不多時便到了圍墻處。
“這么高？”李伊水著急看著中年婦，“要怎么上去？”
中年婦將包袱遞過去，自己將她攔腰抱住，凝神靜氣暗中使力，竟然縱身躍出了圍墻。
葉瑾挑眉，“這下好玩了，還會功夫。”
沈千楓笑笑，帶著他追了過去。
圍墻之外，一駕著馬車正等。中年婦帶著李伊水剛坐上馬車，菜刀門里便已經傳來一陣嘈雜聲，黑夜中尤其明顯。
“怎么辦。”李伊水驚慌失措，“一定是他們發現了。”
中年婦一邊讓她坐好，一邊拿起馬鞭想要離開這里，耳邊卻傳來輕笑，“靠這匹馬，只怕二位是逃不掉了。”
李伊水面色慘白，馬車里緊緊閉著眼睛。中年婦拔出一把匕首，原本一臉警惕，看清來容貌后卻一愣，“沈少爺？”
這三個字一出，沈千楓倒是有些意外，“認識。”
“沈少爺救救們。”中年婦丟下匕首就要下跪，沈千楓一把扶住他。眼見菜刀門中燃起的火把已經照亮半邊天，也來不及再細問，揮手叫來暗衛，帶著這主仆二迅速離開巷子，一路回了客棧。
于是剛剛才睡著的沈小受，就又被殘忍無情吵了起來。
“怎么了，做夢做一半。”沈千凌沒睡醒的時候略呆，迷迷糊糊揉眼睛。
“千楓將李伊水綁回來了。”秦少宇很嚴肅。
“啊？”沈千凌被嚇清醒。
“要不要去看？”秦少宇問。
那必須要看，沈千凌匆匆穿好衣服，與秦少宇一道去了隔壁。
李伊水受了不少驚嚇，葉瑾特意拿了安神藥丸給她。
“這位大嬸，為什么會認得？”沈千楓實想不起來自己曾哪里見過她。
中年婦苦笑，“不僅認識沈少爺，還認識秦宮主。”
“啊？”沈千凌剛進門就聽到這么一句。
“認得？”秦少宇打量了一下那中年婦，顯然也沒想起來。
“認不出來是理所應當，若是認出來才叫奇怪。”中年婦道，“兩位可曾記得五六年前，秦淮河上救下的那名歌姬？”
“婉彩彩？”沈千楓皺眉，“認識她？”
“不是認識她。”中年婦道，“就是她。”
此一出，屋里當初都被驚了一下。不說是個十六七的姑娘家，現也應該才二十一二才對，為何會如此蒼老？
“怎么會出現這里，又為何……”沈千楓略有遲疑。
“為何像個老太婆？”婉彩彩自嘲，“沈大少爺不必忌諱，這么多年，早已習慣了。”
“嬸子。”李伊水也有些沒聽清楚，“……”
“小姐莫怕，這件事和沒關系。”婉彩彩拍拍她的手，“遇到沈公子與秦宮主，那惡賊不會再欺負了。”
婉彩彩眼圈又紅了紅，輕輕點了點頭。
“到底出了什么事？”沈千凌倒了杯茶遞給她。
“事情有些長，便挑重要的說了。”婉彩彩道，“當年雖說承蒙沈少爺與秦宮主仗義相救，李英那惡賊卻著實歹毒，二位離開淮州后沒幾天，便派燒了畫舫，舅舅與船工無辜慘死，只有僥幸活了下來。”
沈千楓嘆氣，“也沒料到，他竟會如此喪盡天良。”
“那天親眼目睹慘案發生，所以發誓要替舅舅報仇。”婉彩彩道，“聽說南蠻之地有不少巫蠱害之術，便想去學了來對付惡賊。原本心里是沒底的，后來卻真找到一個師父，教了一些拳腳功夫，還教如何以血養蠱，用來詛咒殺。”
葉瑾心里搖頭，南蠻蠱毒大多會反噬飼主，婉彩彩又絲毫功夫底子也沒有，難怪二十多歲的姑娘家會變成如此容貌。
“臉毀了也好，否則如何能混入菜刀門？”婉彩彩道，“可惜那惡賊李英警惕性太高，這么多年來，竟然連一次近他身的機會都沒有。”
李伊水睜大眼睛，有些吃驚看著她，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
“一直想著報仇，有一次大概意圖太明顯，所以被李英覺察，下令將抓了起來。”婉彩彩道，“當時是小姐救了，還讓負責繡樓內的清掃拾掇，才得以蒙混過關，將那惡賊糊弄了過去。”
“怪不得。”葉瑾道，“寧可多年心血白費，不報仇也要救她出火海。”
“李家已經臟成了魔窟，小姐卻是干干凈凈的。”婉彩彩道，“她不該被牽連。”
“比武招親是怎么回事？”沈千楓又問。
婉彩彩看了眼李伊水，見她并未出阻止，才道，“掌門一直想將小姐嫁給那惡賊，也沒有料想清楚，為什么突然又會比武招親。”
“當真？”其余聞意外。
“……嗯。”李伊水點了點頭。
這半天終于敢說話了啊。沈千凌坐她身邊，輕聲道，“還知道些什么？”
李伊水與他對視一眼，有些不敢開口。畢竟只是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姐，今晚的事已經夠驚世駭俗，她也實需要好好適應一陣子。
“只有說了，們才能知道該怎么幫忙。”沈千凌道，“李掌門說不定也是被李英所蒙騙，難道想眼睜睜看著惡得逞？”
李伊水趕忙搖頭。
“這就對了。”沈千凌道，“所以知道些什么，都要說出來才是。”
“是啊。”婉彩彩也一邊勸道，“沈少爺與秦宮主都是好，小姐不必擔心。”
“從小到大，爹爹一直便想讓嫁給李英。”半晌之后，李伊水終于鼓起勇氣，“這次的比武招親原本就是想讓李英最后贏所有，所以邀請的門派名單都是篩選了好幾輪，才最終定下來。”
“不想嫁？”秦少宇問。
“自然不想。”李伊水搖頭，“李英為殘暴好|色，死也不會嫁。”
沈千凌心里默默贊了一下，李菜菜那種品，能養出這樣的好閨女也不容易。”
“小姐原本想要尋死，被撞見勸了下來。”婉彩彩道，“后來便打定主意要救她出苦海。只是比武招親迫眉睫，情急之下只好給小姐服了假孕藥，想著先拖上幾天，再找機會逃走。原本已經山上找好了一處藏身之所，只是萬萬沒想到，竟會福大命大遇到沈少爺。”
“那血劍門慕容宗才的事，兩位可知曉？”沈千楓問。
“也是前天剛剛知道。”李伊水道，“爹爹突然便來繡樓，說找了個不嫌棄身懷有孕，愿意娶過門之，讓好好準備一番，三天后便成親。”
沈千凌心里嘖嘖，這種爹。
“還知道些什么？”沈千楓問她。
李伊水搖頭，“不知道了，桃紅是李英安排身邊的眼線，幾乎寸步不離。只要稍微逾矩一些，便會被她通傳給李英。平時與嬸子……婉姑娘之間說事，都是偷偷用書信相傳的。”
“小姐不必意，還是叫嬸子吧。”婉彩彩笑笑，“叫習慣了，也聽習慣了。總歸已經是一張老臉，也稱不上姑娘。”
“這倒未必。”葉瑾湊近看了看，“若將來不碰蠱蟲，說不定能治好。”
“當真？”婉彩彩還沒說話，李伊水先高興起來。
“自然。”葉瑾傲嬌道，“老子是神醫。”
沈千凌用非常崇拜的眼神看他嫂子。
婦女之友。
“時間也不早了，兩位姑娘先去歇著吧。”沈千楓道，“盡可放心，沒敢闖這里。”
“多謝沈少爺。”婉彩彩扶著李伊水站起來，葉瑾親自帶兩去了隔壁空房，安頓著先住了下來。
“既然已經決定要將女兒嫁給李英，為何還要再比武招親多此一舉？”沈千楓微微皺眉。
“自然是有目的。”沈千凌老神。
葉瑾揪揪他的臉蛋，“說了等于沒說。”
“啊呀。”沈小受臉被扯變形。
就說嫂子簡直心狠手辣。
秦少宇桌上攤開此次前來參加比武招親的門派名單，一個個仔細看下去。
“有沒有什么發現？”沈千楓問，“既然是精心篩選過的，想必有些名堂。”
秦少宇冷靜道，“看不出什么，十個門派里有五個不認識，還有三個不大熟。”
沈千凌：……
那剛才看得滿臉認真，還以為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沈千楓哭笑不得，從他手里接過名單重新看了一遍。
秦少宇問，“都認識？”
沈千楓點頭。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秦少宇淡定道，“武林盟主是又不是。”
葉瑾犀利道，“說得再好聽，也掩蓋不了游手好閑的事實。”
“為何不能游手好閑？”秦少宇挑眉，“美懷美酒手，就貪圖天天沉醉溫柔鄉，不服盡管來打。”
沈千凌默默給兩讓開地方，打起來的時候不要殃及，是無辜的。
“別鬧了。”沈千楓揚揚手中的名單，“有發現。”
“什么？”秦少宇問。
“上頭所有的門派，概括起來就兩個特點。”沈千楓道，“第一有錢，第二有大弱點。”
“這么多啊，居然能一眼就看出來。”沈千凌贊嘆。
秦少宇略不舒爽，懲罰捏了一下他的屁股。
沈小受囧囧有神，躲到了他嫂子身后。
“什么叫有大弱點？”葉瑾不解。
“要么一窩都是草包，就好像血劍門那種。要么就勾心斗角，師兄弟正為了爭奪首位焦頭爛額。”沈千楓道，“換種說法，就是這時若有故意想找事，基本上能一挑一個準。”
“也難為李菜菜，能湊齊這么一大群烏合之眾。”秦少宇嫌惡。
“找來一群有錢的門派，必然是要圖錢……現缺錢而又急需用錢的，周玨？”沈千凌道，“寶藏被皇上挖走，羅剎國的供給又已經斷掉，周玨坐吃山空這么久，有再多家底也該用完了。”
葉瑾點頭，“有些道理，否則前段時間，李菜菜也沒理由會出現北邊雪原。”
“若真是這樣，事情也就說得過去了。”秦少宇道，“雖說還不知道李家父子打算用何種手段斂財，但經過此次比武招親后，各門派的實力只怕又會被削弱。周玨此次的目的除了要錢，估摸著還想要拉攏一些。”畢竟草包和精明相比起來，顯然還是前者比較容易受蠱惑。先前還納悶就憑慕容宗才的三腳貓功夫，要如何力挫群雄而又不被懷疑，現看來，敢情來的都是一路貨色，純屬矮子里頭挑將軍。
“那群道士大概也是棋子之一。”沈千楓道，“不過現最讓李菜菜頭疼的，只怕就是要如何向江湖眾解釋，女兒丟了這回事。”
“沈大少爺，宮主。”負責盯守繡樓的暗衛恰好回來。
“狀況如何？”秦少宇問。
“李英繡樓里放了把火。”暗衛回報，“大概明天早上就會傳出消息，說繡樓失火，李小姐意外身亡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后
“李英在繡樓里放了把火。”暗衛回報，“大概明天早上就會傳出消息，說繡樓失火，李小姐意外身亡了。”
一萬字，趴……
ps：婉彩彩是打雜大娘不是廚娘，昨天寫錯了，改了過來，謝謝指出的妹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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