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匹烈馬橫沖直撞,原本和樂融融的街上瞬間狼藉一片,百姓哭叫連連。紛紛往兩邊的鋪子里躲去,連貨物也來不及收拾。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婦也想往邊上躲,卻由于年歲大了腿腳不靈便,反而摔在了街上,遠處還有十幾個小娃娃驚呆在原地。眼看著馬隊越來越近,有熱血方剛的年輕后生剛想沖出去救人,兩邊屋頂上卻驟然跳下十幾個黑衣人。
銀色鐵鞭在空中呼嘯閃過,帶出一陣凜冽寒風。暗衛手腕一揚,用鞭梢卷起路邊一扇巨大石磨,急速朝前甩去,重重砸在街道正中央。前頭的戰馬受了驚,抬起前蹄想要剎住,卻由于慣性作用依舊向前沖去,最后被磨盤堪堪絆倒,將身上的人甩了出去。后頭十幾匹馬來不及躲閃,也紛紛亂了陣仗,一時間街上人仰馬翻,冷水入沸油般亂成一團。
領頭那人有些武功底子,因此并未摔倒,不過依舊惱羞成怒,拔刀指著暗衛,用七絕話怒吼咆哮。
年歲看著不大,倒是挺囂張。暗衛心里冷笑,卻也并未理他,只是抬頭看了眼酒樓二層。
秦少宇幾不可見點了下頭,仰頭喝下一杯酒。
街道兩邊的鋪子里,百姓都躲著看熱鬧。雖說沒人說話,不過只看眼神便能知道,心里定然也是極煩這伙人。
暗衛心里有了底,雖說語不通,不過看衣著上的圖騰,估計又是個草包皇親國戚。
見暗衛不答話,打頭男子明顯被激起怒火,于是單手拔刀便砍了過去,其余人一見自家主子都動手了,自然也是不甘落后,一時間街上亂成一團,沈千凌微微皺眉,招手叫過小二。
“公子。”小二趕忙顛顛湊上前。
“他到底是何人?”沈千凌問。
“是宮里頭的小王爺。”小二小聲道,“安平王的獨子,一直在邊境軍營,已經一年多沒回來過了。”
“安平王?”沈千凌對此人倒是有些印象,先前閑聊時聽黃大仙提過,算是慕寒夜的遠房叔伯,曾在大漠中立下赫赫戰功,一直在邊關駐守。聽上去完全就是忠臣良將,為何竟然會養出這么一個囂張跋扈的兒子?
“他不會說漢話?”秦少宇問。
“自然是會的。”小二道,“七絕國與楚國之間貿易不斷,王城里就連平民子弟都要學漢話,王室貴胄就更不例外了。”
心知他礙于身份,也不好說太多事情,因此沈千凌并未多問其他,遞過去一錠銀子,“多謝,先下去吧,有事情我再叫你。”
“沈公子客氣了。”小二趕緊收起銀子,顛顛跑下樓。
街上打斗還在繼續,沈千凌有些擔心,“畢竟是七絕王的弟弟,我們會不會太過火了些?”
“過火?”秦少宇搖頭,幫他倒了一杯茶,“今日若非我們在此,只怕那些老人小孩不死也會傷,相比起來,只揍一頓算是便宜他。”
沈千凌點點頭,心里還是有些顧慮。
“況且按照慕寒夜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容忍這類人。”秦少宇道,“十有八|九心里早就想揍,卻又礙于某些事情不能發作,此番我們算是幫他一個忙,說不定完了還會被感謝。”
“又亂講。”沈千凌哭笑不得。
“如何能是亂講。”秦少宇又喂給他一個剝好的核桃,“否則都已經鬧了這么久,為何還不見官府前來平息事端?”
沈千凌愣了愣,才覺得似乎是有些不對——這里是城中最繁華的街道,按照往日慣例,應該時時刻刻都有官兵巡邏才是。斷然不該像現在這樣,下頭分明都已經亂成一鍋粥,官兵卻依舊蹤跡全無。
“懂了?”秦少宇捏捏他的臉頰,雙眼含笑道,“小豬。”
沈小受:……
大庭廣眾之下,這位少俠你不要隨便亂摸別人的臉啊,我可是已經成了親的人。
街上慘叫不斷,看上去十分激烈!其實按照暗衛的武力值,解決這些繡花枕頭幾乎是一瞬間的事,但那樣簡直沒有樂趣!看街道兩邊百姓敢怒不敢的神情,便知道這伙人定然已經囂張許久,先前不知道還做過什么缺德事,此番正好得些教訓。于是下手也就狠了些,專挑不要命又死疼的地方揍,十分符合名門正派的打架路線。
既是紈绔子弟,那平日里必然也是養尊處優慣了,何曾遭過這種罪。剛開始時或許還顧忌面子硬著骨頭,后頭卻著實有些熬不住,抱著腦袋四處亂躲,嘴里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眼看著差不多了,秦少宇放下酒杯,帶著沈千凌出了酒樓。官兵也恰好在此時趕到,領頭的絡腮胡只是象征性的喊了兩嗓子“快些住手”之類,便繼續帶人在旁邊看熱鬧,只差拿著瓜子嗑。
“宮主,公子。”見到二人出來,暗衛集體停了手。
那伙人早已被揍成豬頭,正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啊呀,小王爺。”絡腮胡一驚一乍跑過來,老遠就開始扯嗓子喊,“下官來遲罪該萬死,還請見諒啊。”
沈小受囧囧有神,你演技還敢不敢再浮夸一點。
“摔倒的老人傷勢如何?”秦少宇問。
“左腿扭傷,正在醫館里頭敷藥。”暗衛道,“是對鄉下老夫婦,原本是想來城里逛逛散心,卻沒料到會遭此意外。傷勢倒是不重,就是嚇得夠嗆。”
畢竟是自家王爺,雖說周圍官兵都心里暗爽,但還是不好明著鼓掌,依舊紛紛上前將人扶了起來。
兩邊百姓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臉腫的,都快看不著五官了。
絡腮胡也嚇了一跳,趕忙找來一個轎子,匆匆跟秦少宇行禮之后,抬著人就往宮里跑。
“我們也回去看看?”沈千凌問。
“飯還沒吃呢。”秦少宇道,“慌什么,天大的事也沒你的肚子重要。”
圍觀百姓激動掐手心,幸好學了些漢話啊,不然錯過這種感人情話該有多么可惜。
沈千凌耳朵有些燙,大庭廣眾的,他男人簡直不要臉!
而在皇宮里頭,慕寒夜正枕在黃大仙腿上,左右翻滾滿足道,“這是不是就叫醉臥美人膝?”
黃大仙懶得理他,繼續翻看手中書冊。
“阿黃阿黃……”慕寒夜深情款款。
黃大仙只當沒聽見。
慕寒夜孜孜不倦張開嘴。
黃大仙頭疼,從桌上拿了塊生梨丟進他嘴里。
慕寒夜險些被嗆到,坐起來咳嗽大半天。
黃大仙哭笑不得,伸手幫他拍背,“你當真不出去看看?”
“不去。”慕寒夜將人抱到自己懷里。
“畢竟是安平王的獨子,你這樣會不會惹麻煩?”黃大仙問。
“秦兄下手會有分寸。”慕寒夜道,“忍那小兔崽子不是一兩天了,正好借機給他些顏色。”
“一直待在邊關好好的,為何會突然跑回來,先前也沒收到任何書信。”黃大仙皺眉,“會不會是出了亂子?”
慕寒夜搖頭,“若真出了亂子,也輪不到他回來報信,十有八|九是被叔父教訓,受不住苦才溜回來的。”
“王上。”兩人說話間,侍衛在外頭道,“胡統領帶著小王爺回來了,直接去了太醫院診治。”
“走吧。”慕寒夜帶著黃大仙站起來,“去看看。”
“混賬,輕一點啊!”還未等靠近太醫院,便已經聽到里頭傳來的叫罵聲。黃大仙搖搖頭,先前也聽慕寒夜說起過這個堂弟,只說名叫慕烈焰,為人囂張跋扈慣了,在宮里人緣極差,不得已才派去邊關他父親身邊。現在看來,倒真不是什么討人喜歡的性子。
“就算是疼,小王爺也要忍耐。”看診的太醫是個白胡子老頭,正在替他擦拭傷口,下手也不見有多輕巧,左按一下右戳一下,旁人看了也要倒吸冷氣。
慕寒夜心里好笑,早些年的時候,慕烈焰曾因為嫌棄藥苦,發飆砸了整座藥廬,還打傷不少太醫,現在也算是得了報應。
“參見王上。”見到兩人進來,屋里眾人紛紛行禮。慕寒夜擺手道,“不必,阿焰傷勢如何?”
“回王上,不算嚴重。”太醫回稟。
慕烈焰聞,躺在床上差點氣絕,都這樣了還叫“不算嚴重”?
“的確不嚴重。”太醫道,“都是皮外傷,看著猙獰,過一兩天也就沒事了。”
“那便好。”慕寒夜點點頭,坐在床邊道,“事情經過我都聽說了,想來秦兄也是無心之失,按照阿焰的性格,定然不會在意這些。”
慕烈焰聞睜大眼睛,指著臉嘴里含糊不清,“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要不在意?”
“莫非阿焰還想打回來?”慕寒夜摸摸下巴,“也好,不過秦兄武功高強,你自己要小心。”
慕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