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忱做夢都想不到,顧浮會直接對他動手。
即便當下被顧浮掐著脖子,他依舊有種虛幻感——自己居然被一個姑娘摜到了樹上,自己難道是活在什么奇聞異事錄里嗎?
可顧浮的臉是這么的近,這么的真實。打磨平滑的云母片在日光下反射出亮光,上挑的眼尾讓顧浮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輕蔑。
謝子忱用力掙扎,卻無法撼動顧浮分毫,不由得漲紅了臉,也不知是脖子被掐得難受,還是為自己如此輕易被一個女人制住而感到羞恥。
“你、你想、怎樣?”謝子忱說話艱難,因為每說一個字,吐出的氣都是從被顧浮扼住的脖子里擠出來的。
顧浮倒是語輕松,詳細闡述了自己的訴求,并在原定的基礎上,多加了一項:“回絕這門親事,日后議親需讓對方知道你心里有別人。”
這樣一來,即便是自己擺脫了此人,也能確保別的姑娘在和他議親時,不被他欺騙,錯付真心。
當然,若議親的姑娘明明知道卻還是決定嫁給他,那就是人姑娘自己的自由了,與顧浮無關。
謝子忱聽完顧浮的目的,沒有考慮要答應還是要拒絕,而是自以為掌握了顧浮的弱點,反過來威脅顧浮:“放開、我,不然我回去、就、提早過、定的日子!”
顧浮挑眉,顯然是沒想到對方竟有這個膽子,于是收緊了手上的力道。
謝子忱徹底無法呼吸,他試圖把顧浮的手從自己脖子上掰開,可用盡力氣,也不過是在自己的脖子和顧浮的手背上留下道道抓痕。
謝子忱不受控制地翻起了白眼,舌頭也吐了出來,眼看就要歸西,顧浮才放開他,將他摔到地上。
謝子忱整個人軟到在地,手腳顫抖,爬都爬不起來。
他大口大口地汲取呼吸,因為太過用力嗆到口水,接著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
顧浮冷眼旁觀,等他咳嗽沒那么厲害了,才在他身邊蹲下。
剛剛還想威脅顧浮的謝子忱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身體快過大腦,往遠離顧浮的方向躲了躲。
顧浮嗤笑一聲把人拽回來,告訴他:“你要娶我也行啊,我不介意當個寡婦,入門當天賊人闖房,夫君為了護我替我擋了一刀,自此我們夫妻天人永隔——聽起來比你那段求而不得,禍害無辜女子的私情要感人多了是不是?”
帶著淡淡幽香的溫熱吐息落在謝子忱耳邊,如惡鬼私語,讓謝子忱顫得愈發厲害。
經歷剛剛那一遭,謝子忱已經明白,顧浮這話絕不僅僅是威脅這么簡單,她在闡述一個事實,一個自己敢娶她,就一定會發生的事實。
謝子忱即便不甘心,也不想拿自己的命作賭,所以他近乎屈辱地答應了顧浮的要求。
顧浮搞定謝子忱的同時又出了口惡氣,心情非常好。
她走出花園,花園外等候她的林嬤嬤跟上她的步伐,語含笑意:“恭喜將軍。”
顧浮卻說:“這才哪到哪。”
謝子忱不過是家里給她選的第一個夫婿,等謝子忱拒婚后,無論是顧啟錚還是老夫人或李氏,都會繼續給她物色下一個,后頭的日子長著呢,現在道喜,還太早了。
林嬤嬤也不反駁,只問她:“謝公子是遭了報應了,那這臨安伯爵府的七姑娘呢?”
棠沐沐,在家行七。
顧浮沒想通:“我又不認識她,連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找她作甚?”
林嬤嬤垂眸:“此事畢竟因她而起……”
“日后再說吧。”顧浮扮男人扮久了,對女子總會有些莫名的寬容與憐惜。
此事雖因棠沐沐而起,但若棠沐沐沒有親自撞到她跟前,她也不會特意去找棠沐沐的麻煩——顧浮是這么想的。
可顧浮沒想到,棠沐沐非但撞到了她面前,還撞得挺用力。
顧浮丟下謝子忱回并蒂蓮亭,才踏上主道,就聽見了重物落水的巨響。
她遙遙望去,發現女亭的簾子被人扯下一塊掉入池中,池中水花四濺,有兩個人在水里拼命掙扎,亭子里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與呼救聲。
天寒地凍,掉進池子即便不被淹死,救上來恐怕也要大病一場。
眾人為這突發的意外驚慌不已。
女亭里頭除了有姑娘呼救叫人,也有姑娘趴在欄桿上伸出手去夠,卻怎么也摸不到落水之人掙扎揮舞的手,還有的姑娘呆立原地,顯然是被嚇傻了。
男亭那邊則是騷亂了一會兒,正有人要跳水救人,突然聽見女亭那邊又響起了一陣驚呼。
眾人望去,就見一抹紅色的身影掠過湖面,抓起其中一個落水之人抱進懷里,旋身的同時足尖點水,竟如輕盈的飛鳥一般抱著人躍進女亭。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顧浮已經抱著渾身濕透的穆青瑤落到亭子里,還沖男亭那邊喊了一聲:“將簾子放下!”
并蒂蓮亭的兩個亭子四面都有竹簾,但為了不把男女席位徹底分割,兩個亭子中間的簾子是沒有放下的。
顧浮喊完,立刻就有姑娘或公子跑去各自的亭子邊,將朝著對方那邊的簾子放下。
簾子全部放完需要時間,剩下一個落水之人等不了,顧浮索性脫掉自己穿在最外面的海棠紅色對襟衫襖,裹住懷里的穆青瑤。
顧浮將穆青瑤交給這次詩會的東道主棠五,正要繼續去救人,卻被一身狼狽的穆青瑤抓住了衣袖。
穆青瑤嘴唇翕動,顧浮猜她有話要告訴自己,立時低下頭,湊過去聽。
“是她推我,我把她一塊拉下了水……”穆青瑤說。
顧浮聽明白了,她拍了拍穆青瑤的手背,穆青瑤也松開了手。
顧浮站起身,再次躍到湖面上方,去救剩下那個人。
不過這次,顧浮并沒有像抱穆青瑤一樣抱著那個人,而是抓住對方的后衣領,拎兔子似的拎著她。
顧浮拎著她躍進女亭的時候,直接松了手,于是她又順著顧浮的力道被甩飛出去,撞到了放置茶點的桌上。
姑娘們又是一陣驚呼,不過這會兒亭子里的竹簾都已經放下,所以除了女亭里的姑娘,并沒有其他人看到剛剛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