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過了正月十五,蘇平生一家準時返程。
蘇國偉當天特意請了一天的假,大早上開著車送那一家三口去了機場。
蘇桃全程跟著,臨了進了機場，蘇平生趁著幾個大人去換登機牌的時候，開玩笑似的和小姑娘說——
“我看你最近挺沉默啊？怎么？還和你爸生氣呢？行啦,他也是為了你好，你也多理解理解一個老父親的心。”
小姑娘有點懵，她不明白蘇平生說什么,這些天她確實不太主動和爸爸說話了,但是她是怕爸爸那頭氣還沒消呀。
她生氣又是從哪里說起？
蘇平生看著她疑惑不解的樣子，微微挑了挑眉毛。
“你那個老男朋友沒和你說什么？”
“……他叫寧野。”小姑娘皺著眉，小聲嘟囔,“而且他也不老。”
蘇平生一副看小屁孩兒的樣子，笑著“切”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
但他這話倒是在小姑娘心里埋了顆雷，后來送走他們,重新上車回市區時，蘇桃還在胡思亂想著。
前方紅燈亮起,蘇國偉踩了腳剎車,他轉頭朝蘇桃那邊看過去，見自己的寶貝女兒還靠窗沉默著，他主動出聲——
“是這周要返程回學校嗎？”
蘇桃回頭看了蘇國偉一眼，點點頭。
“那行，那爸爸這兩天幫你收拾行李。”蘇國偉能感覺女兒看著自己時有些欲又止的樣子,他勉強笑了下，“你不是說室友喜歡咱們這邊的一些特產嗎？爸爸回頭多給你買點帶過去。”
“好……謝謝爸爸。”
“一會兒回市區爸爸帶你去吃和記的醬肉？家里沒什么新鮮的蔬菜水果了，吃完飯我們再去逛逛超市。”
蘇桃遲疑了下，有些猶豫地開口：“爸爸，我待會兒和人約好了一起出去……”
她其實就是和寧野約好了，這些天他們雖然沒見到面，但是每晚都有通話或者發微信。
這個約會行程是早就定好的了。
蘇國偉表情滯了下，后知后覺的“啊”了一聲，接著回身繼續開車，沒再說什么。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到了市區，后來蘇國偉主動問了蘇桃要去哪里，他按照地址把她送到后，在街邊踩了剎車。
蘇桃小心朝外觀望著，害怕寧野這會兒突然出現被蘇國偉瞧見。看了一圈沒見著人之后，她稍稍放心了些。
“那爸爸，我先走啦。”
“好。”蘇國偉見寶貝女兒要下車了，忽然又出聲來了一句，“桃桃！”
蘇桃車門開到一半，遲疑著回身，“怎么了爸爸？”
蘇國偉沖她笑笑，搖搖頭，“沒什么，就是想告訴你，結束了早點回家，爸爸給你燉甜梨水喝。”
蘇桃抿著唇笑了下，軟聲對他說：“好。”
蘇桃后來目送蘇國偉爹車子離開后，就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想給寧野打電話。
但是號碼還沒來得及撥通呢，就忽然有人從后面把她抱了住。
小姑娘心頭猛地跳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直接和男人四目相對。
寧野懶懶地勾勾唇，垂眼看她。
“小朋友，防護意識有點差啊，別人在大街上忽然抱住你，你不應該先尖叫打人嗎？”
蘇桃不搭理他的話，軟聲反問：“你到了多久啦？”
“沒多久，正好看見蘇叔開車把你送來。”
“……然后你就躲起來了？”
小姑娘說到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男人懷里轉了個身，仰著頭很認真地問他——
“爸爸之前到底和你說什么了？他真的同意咱們交往了嗎？”
其實這件事蘇桃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沒有人和她多說什么，但是她能感覺到每次出去氣氛都怪怪的。再加上今天在機場，蘇平生和她說的那些話……
如果蘇國偉真的同意他們交往了，應該不是這個樣子吧？
想到這兒，她沒等男人出聲，又皺了皺小眉頭，“你們之前在客廳到底說了什么，是不是爸爸提了什么為難你的條件？還是說他根本沒同意我們交往？”
“胡思亂想什么呢？”寧野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眉間，“蘇叔是提了些條件，在我看來也都是該提的，憋瞎想。”
他說完，直起身子拉過蘇桃的手放進口袋里面，“好了，今天咱們是要約會的，別想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邊說邊往前走，蘇桃在旁邊小步地跟著，本來還在亂猜著爸爸會提什么條件的事情，但是指尖這會兒忽然在男人的口袋里面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件。
她下意識的有些好奇，伸手想往下再摸一摸，結果寧野原本就抓著她的大掌，一下子將她的整個小手都包了起來，不給她亂動的機會。
接著，還斜眼懶洋洋地睨了她一下，“干什么？想摸哥哥腹肌耍流氓啊？”
“……”
“哥哥也不是不讓，”男人邊說邊傾身，臉上帶著痞里痞氣的神色，“但是得等幾年，你現在還太小了。”
“……”蘇桃被他弄得臉熱，氣呼呼的伸出旁邊那只空著的小手，使勁推了他的臉一下，沒再說話。
司機就將車子停在了不遠處，兩個人過去的時候，司機下車恭敬地替他們開了車門。
“我們去哪兒？”蘇桃問。
“京華高中知道嗎？”
小姑娘有些意外，沒記錯的話京華高中是北城最出名的一所私立學校。她沒去看過，但是以前聽鐘佳佳提起，說那邊是有錢人家小孩的地盤，每次上學放學，校門口都會停滿豪車，特別壯觀。
“你要帶我去那邊？”
“嗯。”寧野漫不經心地窩在那兒，邊出聲邊捏著小姑娘的手玩，“哥哥高中在那兒讀的，帶你去看看。”
說完，他腦袋一歪，又靠向了蘇桃的肩頭。
“好了，哥哥又暈車了，你乖點讓我靠靠。”
蘇桃：“……”
……
京華高中這邊還沒開課，整片小區一眼望過去，只有矗立著的教學樓和一片被皚皚白雪覆蓋著爹操場，已經門口的兩排壓著沉甸甸積雪的枯樹。
蘇桃下車之后，仔細地在路邊朝里面望了一眼，心里頭莫名有些落差。
寧野看出來她的小心思，忍不住笑了下，“怎么？以為這種貴族學校大門都是鑲金的？沒那么夸張。”
小姑娘沒出聲，但也沒再好奇下去。
他們牽著手往校門口走，原本蘇桃以為寧野會帶著自己直接從大門進去，沒想到，他拉著她直接從校門口路過，一眼都沒多看，繼續向前。
小姑娘不解地轉頭看了他一下，男人感覺到她的視線，也沒在意，只隨口回：“大門有保安，哥哥帶你從后面進去。”
“？”小姑娘一聽他這話，有些擔心，“后面進去……是跳墻嗎？”
不過幾分鐘后，蘇桃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她眼睜睜地看著寧野抬手從墻邊的某塊磚縫還是哪里的位置，拿出了一把鑰匙。
然后打開了學校后面的小門，帶著她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
蘇桃進去之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像是生怕學校里面的保安發現他們似的，小心地前后看了一圈，最后拉著男人往旁邊躲了躲，小聲問他——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鑰匙啊？”
“因為當年是我配了放在那兒的啊。”
寧野答的毫不在意，“不過我原本以為這小門早就換了電子鎖了，之前路過下車想隨便碰碰運氣，沒想到鎖居然還是那把，鑰匙也還在。
嘖，老徐頭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小氣。”
寧野口中的老徐頭是京華高中的校長，他們上學的時候，一幫不服管的大男生背后就給他起了這么個外號。
男人后來沒再浪費時間，牽著小姑娘的手一路向校區里面走。
每路過一處地方，他都會懶洋洋地出聲和小姑娘說點什么——
“這棟多媒體教學樓是當初老太太捐的，我那時候很愛和楊凡去網吧打游戲，老太太怕我們學壞，給老徐頭拿了錢，又多建了一棟多媒體樓。里面的電腦當初也是設備最強的，不知道現在換沒換。”
“這旗桿下面我當初沒少站，每次升旗老徐頭都會點名幾個典型，叫我們去念檢討。”
“啊，看見后面那片小樹林沒？以前那些老師特別愛在那邊抓早戀的學生，有一次老徐頭蹲草里面逮人，差點好被蛇咬……這事兒當初都傳到校外了。”
男人聲音慵慵懶懶的，小姑娘在旁邊一邊慢走著一邊聽他說話，腦海里時不時還聯想著他說到的那些事情。
莫名的，就感覺兩個人好像壓縮了他們中間相差的那近十年的光景，和他比肩，一起重新經歷了他曾經的校園生活。
蘇桃第一次感覺到男人想給她的特別的浪漫，小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足。
后來兩個人走到教學樓后方，她遠遠看見有一片被涂鴉過的墻面。
她指了指那邊，問寧野：“那里是什么？”
男人視線漫不經心地朝那邊看過去，似乎還想了一會兒，“留墻？不記得了，應該是當初美術社那群神經病搞出來的。”
他原本根本沒有過去的意思，但是小姑娘聽了他的話，像是非常有興致的樣子，拉著他的手臂就要往那邊走。
確實是留墻，墻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過往學生寫過的話，用的筆顏色不一，混搭在一起，還有種混合雜亂的美感。
sb劉晴，老子愛你！
還有五天就要高考了，雖然家里面傾向讓我出國，但是我還是想和他考一所學校t.t求上帝保佑我心想事成
敬不死的樂魂，敬永遠的搖滾。
啊啊啊啊啊我他媽想當醫生！不想繼承家業！
……
蘇桃讀的高中是市里的重點學校，整體校風非常嚴謹正派，校內根本看不見這種涂鴉角。
所以她這會兒瞧見，心里頭癢的不得了。
她推了旁邊的男人一把，也不看他，小聲說：“你去旁邊站一下。”
寧野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也要寫留？”
小姑娘點點頭。
“要寫什么哥哥都不能看？”
小姑娘不想回他，軟著聲開口，“反正你快去那邊站著啦！”
蘇桃后來確定寧野站的距離足夠遠之后，才從包包里面掏出一直隨身帶著的中性筆。
墻面又硬又不好上色，小姑娘蹲在那里涂涂畫畫好半天，過程中還一直用另一只手擋在旁邊，時不時還往男人那頭看一眼，像是防備他偷瞧似的。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蘇桃才把想寫的話都寫完。她一刻也沒耽誤，小跑過去拉著寧野就要走，眼神也胡亂閃躲著，看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男人被她這幅樣子弄得心癢，抬手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軟肉，漫聲問：“你是寫了哥哥壞話還是怎么的？怎么這個反應。”
蘇桃臉更紅了，還是不看他，拉著他一直往前走。
涂鴉角那邊，一陣輕風夾雜著地面上的沉雪吹過，小姑娘剛剛寫過的話，在最上方空白的位置上，不算最顯眼——
十八歲的寧野，你好呀，我是你十年后的女朋友。謝謝你平安健康的長大啦，也謝謝你喜歡上我。
可以的話，希望我們以后一直一直不要說再見啦！
從京華高中出來后，時間差不多中午了。
原本對面還半開半關著的一些小店，這會兒都開始營業了。
蘇桃拉著男人往校門口走著，遠遠就聞見了一陣糖炒栗子的香氣。
她往那邊瞧了一樣，果然看見了賣栗子的小攤。
“我們去買包栗子吧！”
賣栗子的是個老大爺，機器在他旁邊嗡嗡嗡地自己動著，栗子和砂糖在大黑鍋里面翻滾，老人家則悠閑自在地抱著一壺熱茶水，坐在那兒聽廣播。
“爺爺，我們想買包栗子。”蘇桃彎彎眼睛，聲音里也含著笑，“幫我們稱一斤吧！”
老大爺手腳很利落，很熟練地拿著袋子把栗子裝好稱重，后來把栗子交給她的時候，他笑著問了小姑娘一句：“這是跟哥哥一起來學校這邊啦？”
蘇桃愣了下，寧野在旁邊也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