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甲不敢再說,默默地退到門口,卻沒有立即走,似乎想等顧射回心轉意,但左等右等都不見他開口,這才死心,掩門而出。
門重新關上,顧射坐在床邊,聽著陶墨在那頭呼呼睡得香,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就仿佛這黑夜之中他并非獨自一人。自三歲起,他便獨睡一屋,雖有丫鬟在外間伺候,但她們從來不敢大聲,連呼吸都是小心再小心,因此入了夜之后,他便常常有天地之間,獨吾一人的錯覺。陶墨的呼嚕聲吵歸吵,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這房間的另一頭還有另一人相伴。
“呵!”陶墨又噎了下,緊接著是翻身聲。
顧射傾聽了會兒,嘴角無聲揚起。
翌日天色微亮,陶墨突覺口干,半瞇著眼睛起床倒水,但剛走了幾步,膝蓋便撞在凳子上,整個人向前一撲,趴在桌上。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捂著胸口站起來,睜大眼睛看四周,隨即愣住,“這是……哪里?”
“顧府。”
顧射的聲音從內間傳出來,差點將陶墨驚得跳到桌上去。
“顧,顧射?”他吃驚道,“你怎么在這里?”
“這是我的睡房。”
“……那我怎么在這里?”
“不知。”顧射沒打算揭穿木春是高手這件事。
陶墨發現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但是任他抓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我昨天明明去鄰縣喝梁文武和邱二小姐的喜酒……”他想起此案是顧射頭一回輸,定然不喜歡聽,連忙收口。
“后來?”聽他遲遲不說下文,顧射竟主動問。
陶墨聽他語氣之中并無不悅,才道:“后來我見到……就,就多喝了點酒,再后來就不記得了。”
“見到什么?”顧射并沒有錯過他話中欲還休之處。
陶墨下意識地不想在顧射面前提起旖雨公子,含糊道:“一位故友。”
顧射那邊沒聲音了。
經過這么一鬧,陶墨覺得嘴巴也沒那么干了,轉頭尋找起自己的衣裳來。
他的衣服全沾了酒氣,顧小甲昨夜就拿出去找人洗了,所以陶墨找了一圈,只找到一塊桌布。雖說屋里放著火爐,但到底有些冷,他猶豫了下,終于沒抵住對溫暖的追求,又鉆進了被窩。“顧射,你睡了嗎?”
顧射用手指輕敲了下床沿。
陶墨鼓起勇氣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說。”
“我的衣服呢?”陶墨聲音頓時弱下去,輕如蚊鳴。
顧射似乎沒聽清,“什么?”
“我的衣服。”他微微提高嗓音。
顧射道:“不知道。”
“……”陶墨愣了愣,隨即捂嘴道,“我,我昨夜就是穿著這么一身出現在顧府的?”
顧射沉默。
陶墨誤將他的沉默當做默認,一張臉頓時紅得可以滴出血來。“我,這,怎么會……”他語無倫次了半天,才用更小的聲音問道:“你可不可以借我一套衣服?”
“什么?”
“你,可不可以借我一套衣服?”陶墨豎起耳朵,緊張地聽著那一頭的動靜。
顧射答得干脆,“不可以。”
陶墨正想可否派人送信去縣衙一躺,就聽顧射接著道:“我的衣服從來不借予人穿。”他頓時想起顧射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極為名貴,頓時更加羞愧。
顧射施施然地接下去道:“送你倒是可以。”
陶墨大喜,“多謝。啊,那個,不用新的,舊的就可。臟的也沒關系,要不,你昨天的那身也可……”
屋子那頭不吱聲了。
最后是由不放心而起了個大早的顧小甲從顧射不穿的舊衣里隨便找了一件給他。
陶墨從顧小甲口中得知自己來顧府時穿著外衣,不由松了口氣,又聽他說自己出現在顧射的床上,又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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