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拉扯,顛倒,重組。
李辰安的意識在無盡的血色洪流中翻滾,似乎一顆被投入熔爐的頑鐵,正在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反復捶打。他分不清上下,也辨不明方向,五感六識都被那股霸道絕倫的血光徹底剝奪。
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太久,也或許是過去了千萬年。
當腳下傳來堅實的觸感時,所有的眩暈與混沌如潮水般退去。
李辰安猛然睜開雙眼,警惕地掃視四周。
入目所及,是一片無法用語形容的蒼涼與死寂。
他正站在一片廣袤無垠的戈壁之上。
腳下并非柔軟的沙土,而是被風化了億萬年的暗紅色巖石,堅硬如鐵,縫隙里填滿了黑色的沙礫。空氣中沒有絲毫水汽,干燥得像是能將人的肺腑點燃,每一口呼吸都帶著一股塵封古史的腐朽氣息。
這里沒有生機。
看不到一株草,見不到一棵樹。視線的盡頭,是犬牙交錯的嶙峋山脈,沉默地佇立在天地之間,宛若一具具遠古巨獸的骸骨。
李辰安下意識地抬頭。
天空,并非他記憶中的湛藍,而是一片深邃到令人心悸的暗紫色天鵝絨。
在這片詭異的幕布之上,懸掛著九輪月亮。
九輪血色的月亮。
它們大小不一,排列毫無規律,每一輪都散發著妖異的暗紅色光暈。那光芒并不明亮,卻將整片荒蕪的戈壁都浸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宛如整個世界都浸泡在永不干涸的血海之中。
凄厲的風聲從遠處傳來,掠過嶙峋的怪石,發出嗚嗚咽咽的哀嚎,像是無數亡魂在哭泣,又像是這片死寂天地亙古不變的嘆息。
壓抑,絕對的壓抑。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孤獨與渺小感,從心底深處油然而生。
李辰安的眉頭緊緊皺起。他第一時間檢查自身。
丹田之內,那枚黑色的奇點依舊在緩緩旋轉,散發著吞噬一切的韻味。之前因為連續施展“歸墟一指”而幾乎干涸的真氣,此刻卻充盈無比,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煉氣期初期的境界,在被那血色光柱卷入的過程中,竟已徹底穩固。
他伸手按向胸口,那面救了他數次的“歸墟·藏心鏡”還在,觸手冰涼。
而那枚引發了這一切異變的古老玉簡,卻不見了蹤影。
李辰安心念一動,內視丹田,瞳孔驟然一縮。
他看到,那枚古老的玉簡,此刻正靜靜地懸浮在奇點的上方,與那枚黑色的奇點互不侵犯,卻又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共鳴。一縷縷血色的氣息從玉簡上垂落,被奇點緩緩吸收,再轉化成最精純的能量,滋養著他的經脈。
這玉簡,竟與他的根本融為了一體!
這個發現讓李辰安緊繃的心神稍稍一松。無論如何,這東西是自己的機緣,如今與自身結合,總好過被外人奪去。
他收回心神,目光重新投向這片未知的世界。
這里就是“歸去試煉”?
那個宏大意念口中的“閑雜人等,退避”,猶在耳。顯然,這個地方已經將劍癡那樣的元嬰后期大能都排斥在外,只允許他一人進入。
風險與機遇并存。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源自九龍神君的戰斗本能開始接管身體。在這樣的絕地,任何一絲一毫的慌亂都是致命的。
就在此時,他的目光被前方不遠處的一個物體吸引了。
那是一塊約莫三丈高的黑色石碑,孤零零地矗立在荒蕪的戈壁上,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的風霜侵蝕,表面卻依舊光滑如鏡。石碑的材質非金非石,通體漆黑,在九輪血月的映照下,反射著幽幽的冷光。
碑面上,鐫刻著無數扭曲盤繞的古老玄紋,那些玄紋宛如擁有生命一般,在緩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