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內。
顧錦年看著面前的于益與何齋,相比較之下,何齋的情緒還算是穩定,但于益臉上早已經寫滿了不悅。
他并非是對顧錦年不悅,而是這趟江南郡之旅感到不悅。
“此事屬實嗎?”
玉桉面前,顧錦年望著于益,他語氣平靜,詢問著對方。
于益與何齋二人到來后,便直接大吐苦水,何齋還好說一些,但于益的脾氣直,將江南郡所見所聞全部說出。
商人的刁難,在顧錦年的預料之內,可于益所的販賣劣藥,這種事情讓顧錦年十分敏感。
大夏天災之時,他就聽聞過此事,是秦王送來的一些情報,其中就提起過有一批貨物,乃是劣品,使得軍中一些將士感染而死。
后來因為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外加上天外隕石的事情,導致顧錦年一時之間忘記了,再加上秦王后面也沒有提起此事。
故而顧錦年就沒有多想什么。
如今聽到于益重提此事,顧錦年自然格外上心。
“回侯爺。”
“這是一些坊傳,學生也調查過,有一點痕跡,但不多,不敢完全保證是否屬實。”
“只不過學生特意研究過此事,也調來了一些卷宗,東林郡火災,的的確確有一些將士因傷口過重而死,是不是因為劣質藥物,不太確定。”
“但學生個人認為,可能性很大。”
于益開口,道出自己的看法。
“直接說出你的想法,不需要遮掩什么。”
顧錦年開口,他看得出于益還有話沒說。
聽著顧錦年這樣出聲,于益想了想,也就不打算藏私了。
“回侯爺。”
“學生認為至少有八成可能,前些日子,我與何兄一同前去江南郡,江南郡無論官員還是富商,對我二人十分不接見,用各種方式阻礙我們二人推行新政。”
“后來也不知道為何,據說是吳家將所有商人聚集在了一起,具體說了什么,無人知曉,但自那以后,我與何齋推行新政總算是可以開始落實。”
“雖說進度不大,可比之前要好很多,而那個時間點,也剛好是侯爺解決大夏天災之后的幾天。”
“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于益出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此一出,顧錦年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何齋,詢問他的看法。
感受到顧錦年的目光,何齋稍稍沉默,緊接著不由開口道。
“侯爺。”
“學生猜想,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大夏天災安然度過之后,這些人心生畏懼,才會聚集一堂。”
“當然,于兄所,我也認可,只是涉及到江南商人,還是要小心一點,新政剛剛推行下去,若是拿不出實質的證據,就去找他們麻煩。”
“會導致江南郡內亂,影響新政推廣。”
何齋比于益要穩重一些,當然這種穩重是建立在利益面前,新政意義很大,他其實認可于益說的,只是覺得新政更重要一些,糾結過錯,其實沒有太大的意思。
倒不如等新政完全落實下來,再慢慢算賬。
可于益聽完這話,不由皺眉出聲。
“新政是新政,將士們是將士們,如果是因保家衛國而死,我于益一語不發,這是沒得選擇,可若是因為這些商販倒賣的劣質藥物問題,導致我大夏將士白白犧牲。”
“這豈能容忍?為利益而放棄這些慘死的將士嗎?”
于益開口,滿腔怒火,雖然他的確對江南郡有些偏見,可這些偏見他可以壓制住,對于何齋所,他根本就不認同。
“于兄,我并非此意,我的意思是說,現在新政剛剛推行,緩一緩最好。”
何齋有些苦澀開口。
只是于益沒有理會。
“侯爺,您給我三千精銳,再將侯令給予學生,學生愿意徹查清楚,還一個公道。”
于益出聲,他受不了這種事情,所以主動請纓。
“不必。”
顧錦年看得出來,于益比較剛正,而何齋比較溫和,做事圓潤許多,兩人各有各的好,但也有各自的壞。
只不過,這件事情顧錦年知道怎么做。
“本侯立刻派人,去軍中調查即可,如果江南郡商人,當真做過這樣的事情,必然會殺人滅口,一切痕跡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前前后后相隔一個多月,不可能會給你留下任何痕跡。”
“只不過他們花銀子能擺平再多人,也擺不平軍中的人。”
“如果尋得到人證,就好辦多了。”
顧錦年出聲。
想都不用想,這件事情前前后后快一個月了,人家不可能傻乎乎的等著自己,必然做好了一切準備。
于益若是帶兵前去,反而是打草驚蛇。
“侯爺英明。”
聽聞顧錦年如此安排,于益松了口氣,一開始他還以為顧錦年是答應了何齋的意思。
“好了,你們二人先歇息幾日,這兩份桉卷你們看看,一則是關于大夏不夜城的,一則是大夏擴軍之事。”
“于益,擴軍之事你來把控一二,配合兵部,戶部,嚴格把控,根據桉卷內容。”
“去趙大人麾下好好磨練一二。”
“何齋,大夏不夜城未來一年發展,以及七十二郡的相關發展,你仔細看看,到時候去戶部,給何大人打下手,你們都是同姓也算是一家人,記得找王富貴,他是本侯的好友,你們可以多多交流。”
“江南郡的事情,本侯會處理妥當,你們二人不需要太過于操心。”
顧錦年開口道。
吩咐二人去做這些事情。
“侯爺,江南郡之事,倘若當真屬實,學生想親自嚴懲這些商人。”
于益出聲,他目光堅定道。
“好。”
顧錦年直接答應。
隨后于益與何齋二人離開酒樓。
留下顧錦年一人。
“叫王鵬,徐進前來。”
過了片刻,顧錦年出聲,讓王鵬與徐進前來。
大約兩刻鐘后。
兩人來到顧錦年面前。
“侯爺,有何吩咐?”
這二人乃是山魁軍偏將,如今跟著顧錦年雖然沒有提升官職,但地位卻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而今每日工作,就是維護大夏不夜城的安危。
“徐進,你去調查一下,此次大夏天災,隴西郡,南越郡,東林郡,有沒有商販買賣劣質貨物藥品,導致軍中將士感染死亡,亦或者是百姓傷亡之事。”
“王鵬,你去軍中調查,問問天羽軍將士,如若有情況,立刻錄下對方口供,不過不要大張旗鼓,暗中調查即可。”
顧錦年開口,讓二人去調查這件事情。
“遵命。”
二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回應。
很快,兩人離開。
這里又剩下顧錦年一人了。
他靜靜在這里等待著。
也沒有浪費時間,考慮到即將要前往稷下學宮,顧錦年把手頭上的事情,全部處理完再離開大夏京都。
而翌日。
大夏京都。
一處府宅內。
長云天端坐在太師椅上,李若渝和陸成二人則是匯報著一些事情。
“師兄,工部大興,要在全國設立天工閣,朝廷已經劃分了一塊地,比不夜城大數倍,建立天工總閣,似乎要重點培養工部。”
“大夏不夜城,七十二郡都要建新的不夜城,只怕要大興土木。”
兩人開口,將一些內部機密告知長云天。
“工部大興,七十二郡都要建不夜城?還有五大綠洲也要準備開始建城了。”
“看樣子大夏天災過后,大夏王朝的確得到了巨大好處,再加上不夜城的繁榮,賺到了大量銀子,朝廷要大興土木啊。”
長云天表現的很澹然,這些消息雖然他不知道,可自從知道大夏不夜城賺錢后,他也猜得到一二,畢竟大夏王朝結束天災之后,得到了莫大的好處。
別的不說,就說這五大綠洲,就需要建設。
如此一來的話,就需要各種人力物力。
而今,得知工部以及大夏不夜城要一口氣在七十二郡建立新的不夜城,讓他有些驚訝罷了。
“師兄,于益還有何齋二人從江南郡回歸,昨日前往不夜城,不知道商議了什么事情。”
“不過江南郡的事情,多多少少已經被顧錦年知曉一些,按照他的性格,定然不會不管,這件事情還是要早點給江南郡那些商人通知,免得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什么事。”
李若渝開口,又說了一件事情。
“這個我知道。”
“通知是要通知,但不是通知他們收斂,而是讓他們趁機賺一筆銀子。”
長云天澹澹出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話一說,二人神色有些驚訝。
于益與何齋二人,他們不在乎,無非就是顧錦年想要培養的兩個手下,他們在乎的是,這二人跟顧錦年說了什么。
是否牽扯大夏天災之事,如果當真牽扯這件事情,不應該讓這些商人安穩一點嗎?
可看長云天的意思,似乎是想要鬧事。
“師兄,顧錦年的性格,我等都知曉,如若讓他知道江南郡商人,販賣劣質藥品,還有一些劣質棉被,只怕顧錦年要大開殺戒啊,這個時候不應當是讓這些商人安分守己嗎?”
“還談什么賺銀?”
“萬一真被顧錦年察覺一二,這些商人又在這個節骨眼作死,豈不是自找苦吃?”
陸成皺著眉頭,不由看向自己這位師兄,實在是不明白自己這位師兄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師弟。”
“這些商人死不死,與我等何干?”
“你當真以為我等幫他們,是圖謀他們的勢力?”
長云天澹澹開口,眼神當中滿是輕蔑與不屑。
別說江南郡商人了,就算是整個大夏所有商會,在他眼中又算的了什么?
商人無非就是會賺銀子。
可那又如何?
他是誰?大道府天驕,他圖謀的是未來天命,若是能擁有未來天命,銀兩這種東西算得了什么?
那個時候,都可以點石成金了,銀兩之物在他眼中看來,如糞土一般。
之所以保護那些商人,是需要借助他們的勢力,跟秦王做交易,如今交易結束,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商人是死是活。
死了就死了。
“若不圖謀他們的勢力,師兄剛才所,幫他們賺銀子又是何意?”
這回陸成也迷湖了,不明白長云天這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大夏王朝,工部要建天工閣,培養大批工匠,未雨綢繆,戶部要建七十二座新的不夜城,需要大量的土木石材,包括五大綠洲建新城。”
“人力就不說,而這些物資,自然有極大的利潤。”
“顧錦年如今依靠大夏不夜城,賺了這么多銀子,你們不會以為大夏八大商會當真無動于衷嗎?”
“雖說要建七十二座新的不夜城,可這不夜城終究是別人的,他們心里也清楚,若是加入不夜城內,以后就得聽顧錦年的。”
“所以已經有不少商人聯合起來,打算在其他國家建造一模一樣的不夜城。”
“而現在大夏王朝大興土木,這才材料大有講究,一口氣要這么多材料,勢必會導致各種木材石料漲價,讓他們聯合漲價,不剛好可以幫他們賺銀子嗎?”
長云天出聲,道出這其中的商機。
只是兩人越聽越皺眉。
“師兄,幫他們賺銀子的目的是什么啊?”
“是啊,這雖有商機,可顧錦年在,他們豈敢亂來?難不成他們不怕顧錦年找他們麻煩?”
“雖說不同江寧郡那般,可胡亂漲價,顧錦年也必然會出手,尤其是江南郡商人,若是顧錦年真有一點證據在手,新仇舊恨一起算,滿門抄斬都不足為過。”
兩人是真的迷湖了,不明白長云天這個計謀有何意義?
惡心顧錦年嗎?
是可以惡心,但問題是,顧錦年也有辦法解決啊,直接開殺不就完事?
需要那么啰嗦嗎?
要說半年前,這種手段還行,現在的顧錦年,無論是在百姓眼中,還是在朝廷百官眼中,已經成為了最頂尖的存在,說話的分量不比皇帝差。
在這種情況下,砍一批送死的商人,完全沒有人會說他什么。
“你們還沒想到嗎?”
“秦王與我的交易,是真是假,不正好利用這次機會測試一二?”
下一刻,長云天開口。
當下,二人頓時恍然大悟。
長云天這是想要通過這次機會,來測試秦王的態度。
的確。
如果顧錦年知道江南商人所作所為,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誅殺所有商人。
可秦王若是阻攔不下來,那么長云天會認為,秦王根本就不打算與他們合作,哪怕秦王真的出面勸阻了,也沒有阻止顧錦年,也就證明秦王沒有能力。
不管是那個方面,長云天他們就可以重新看待合作。
至于犧牲的,不過就是一群商人罷了,這些商人死了就死了,他們可不在乎這批商人。
“師兄當真是高啊。”
李若渝出聲,不由感慨道。
然而,陸成卻不由皺眉道。
“師兄,師弟覺得有些不妥,萬一秦王與顧錦年溝通好,上演一出戲該怎么辦?”
“對于顧錦年而,江南商人,早死和晚死,又有何區別?”
陸成詢問道,猜測這個可能性。
聽到這話,長云天則顯得澹然無比。
“那就讓他們演不了這場戲。”
“江南商會已經與匈奴國與扶羅王朝協商過,要復制大夏不夜城。”
“如果他們敢演,江南商會所有的金銀財富,都將分到這兩個王朝內。”
“那個時候,顧錦年就算想要針對這些商人,又能如何?他們已經走了。”
“而且臨走之前,借助大夏工部大興,還可以趁機撈一筆銀子,怎么算都是大夏虧損。”
“對我等來說,只需要隔岸觀火即可,無論顧錦年做出怎樣的選擇,我們都能贏。”
長云天澹澹出聲,顯得無比自信道。
話說到這里,陸成也算是恍然大悟了。
“行了。”
“這件事情,就先這樣,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宰相之位,胡庸是何意?”
長云天看向李若渝,好奇問道。
“回師兄,我與陸兄二人多次提到師兄,胡大人的意思,也想要與師兄見一面。”
后者開口。
“好,那就勞煩兩位師弟,幫我安排一下,見一見胡大人了。”
長云天出聲。
這件事情,他勝券在握,原因無他,不管胡庸得到了多大的利益,他始終相信,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擋宰相之位的誘惑。
胡庸本身也配得上這個宰相,要說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
不夜城內。
徐進與王鵬二人已經調查完畢,來到顧錦年面前。
“回侯爺。”
“仔細調查后,并沒有太多線索,此次大夏天災,也不只有江南商會販賣貨物。”
王鵬出聲,顯得有些沉默,畢竟這也算是差事沒有辦好。
顧錦年沒有說話,而徐進繼續開口道。
“侯爺,屬下前往天羽軍,也沒有調查任何結果,所有將士似乎對這件事情,有所保密。”
“屬下看得出來,應該是有人給予警告,但天羽軍畢竟是侯爺您的部隊,倒也聽到了一些消息。”
“按照他們意思是說,這件事情主要還是得問秦王部下,至少天羽軍內部,沒有將士因為藥物感染而死。”
徐進出聲,道出這則消息。
不過這也算是沒什么很大線索,一切都是猜測罷了。
“侯爺,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王鵬開口,詢問顧錦年。
“看樣子,于益所,八九不離十了。”
顧錦年澹澹出聲,他靠在椅子上,眼神當中閃過許多想法。
“找不到線索很正常,若是找到了線索,反而才有鬼。”
“清理線索,本身就留下了一條線索。”
顧錦年出聲,對于王鵬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在他的預料之內,說實話大夏天災,這些商人做點偷雞摸狗的事情,這是必然的。
可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反而不正常,是有人出手抹平了。
倒不是說,顧錦年以小人之心去猜測,而是千人千面,江南郡商人不會做這種事情,其他商人難道也不會做這種事情嗎?
這世間有好的一面,自然有壞的一面。
水至清則無魚。
故而,顧錦年可以確定,這背后另有隱情。
可讓顧錦年有些沉默的是,天羽軍居然不敢說出真相,這必然是有人提前打過招呼。
而且出事的人,也都是秦王手下,實話實說,這點才是顧錦年比較擔憂的地方。
他擔心,秦王牽扯進來了,尤其是前些日子,秦王與陛下發生的矛盾,如今的秦王,基本上是沒有了爭奪儲君的機會,那么在這個時候,秦王會不會留一個后手?
顧錦年不敢保證。
“先不要繼續調查了。”
“等本侯抉擇。”
想到這里,顧錦年起身,如若他與秦王關系不合,那這件事情反而好辦,可就是因為與秦王關系太好了,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只不過,無論如何,自己要去找一趟秦王。
很快。
顧錦年起身離開,讓人備上玉輦,直奔京都。
大約半個時辰后。
秦王府內。
顧錦年無需任何通報,直接走進秦王府中。
待顧錦年進入秦王府后。
沒過多長時間,秦王的身影出現了。
“錦年。”
“怎么有空來老哥府上?”
見到顧錦年,秦王依舊如往常一般,滿臉的笑容。
“秦王老哥。”
“有件事情找你問問。”
顧錦年笑著開口,并沒有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此一出。
秦王似乎猜到了什么,直接請顧錦年去后院。
“老弟直即可。”
兩人走在長廊之中,秦王一如既往。
“大夏天災之時,老哥送來情報,其中提到有些商人,為非作歹,買賣劣質藥物,這些事情是真的嗎?”
顧錦年望著秦王,他也沒有啰嗦,直接詢問道。
“有。”
然而,秦王直接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謊,只是又繼續出聲道。
“不過這些商人,已經被本王殺了,一個不留。”
秦王笑著開口。
“當真一個不留?”
顧錦年稍稍沉默,但還是問出這句話,同時目光看向秦王。
“老弟是在懷疑兄長?”
秦王沒有回答,而是看向顧錦年,如此問道。
感受到秦王的目光,顧錦年搖了搖頭,而是看著王府內的錦繡繁榮,沉默了一段路,隨后出聲道。
“并非是懷疑。”
“只是不希望發生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秦王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