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莫不是忘了,兒臣骨子里流著晉家血脈。”
一句話,讓圣上沉了眼,收斂了面上所有情緒。
晉滁俊秾的面龐半隱匿在陰影中,喜怒不辨。
“雖然此番兒臣行事越了分寸,可身為一朝太子,權威容不得旁人挑釁。況父皇也知兒臣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她既敢尋釁,那兒臣又豈能饒過。”
他這時卻俯身將腳邊散亂的奏折拾起,擱上御案的時候,又抬眸看向御座上的人,慢聲道:“兒臣的東西,就算爛在自己手里,也斷沒讓其插翅飛走的道理。”
圣上不動聲色的看他:“總覺得你這話另有深意。”
晉滁闔眸道:“父皇多慮了。”
殿外候著的田喜,見他們太子爺出來,剛要上前迎過去,卻驚見對方面色驟沉,眸底寒光朔朔。
晉滁看向田喜:“御醫可看過了?”
田喜垂首趨步過去:“看過了,說是……沒有身孕。”
晉滁踩著雙頭舄大步流星的往宮外走,那滿目含煞的模樣,讓本欲要上前打招呼的幾位官員不由都望而卻步。
田喜急匆匆的在后頭追著。感受到他主子的無處可泄的躁怒,他頭也不敢抬的耷拉下眉眼,只盯著前面人那紅袍黑邊的常服下擺,估摸著遠近距離。
宮外候著的馬車夫見他們太子爺出來,忙躬身趨步過去行了禮,之后又恭謹的打了轎簾。
“回府!”
“是,殿下。”
長鞭一落,駿馬的嘶鳴聲響起,馬車就行駛開來。
車內,晉滁閉眸靠在車廂壁上,攥著掌心內玉佩,指骨青白。
片刻后,他倏地睜眼,寒聲對田喜令道:“讓太醫署配藥,調理婦人身子的藥。你每日按時送去,親自盯她喝下。”
話里的意思田喜再明白不過,聞不免一驚。
“可殿下尚未大婚,只怕圣上那里……”
余下的話在晉滁駭沉的神色中自動咽下。
將玉佩重新收回香囊中,晉滁抬手掀開窗牖,望著車外的人來車往,目光幽暗:“多子多孫是件喜事。父皇不會有異議的。”
藥的苦味在口中蔓延開來,林苑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這藥究竟是何藥。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開了那桎梏她的婆子,林苑猛地推藥潑地,踩著滿地的藥汁,趔趄的沖著門外的方向跑了兩步。
田喜在門口的方向杵著,看著她沒等奔來就被腳腕上的力道給扯了住,忙道了聲:“您可仔細著些,莫絆住了腳。”
林苑猛地抬頭,蒼白清瘦的面上沒有一絲的血色。
“你回去告訴他,他不會如愿的。”
逼仄昏暗的室內,她孤瘦的站在那滿地狼藉中,頭上包著滲血的細棉布,身上衣衫落了零星的藥汁。不顯狼狽,只見蕭條。
田喜看著她,只覺她這神情模樣似那深秋的敗荷,又似那嚴冬的枯枝,落入他眼中,總讓他感到有些驚心動魄。
他正要開口好相勸幾句,卻不曾想變故突起,在其他人來不及反應時,她突然伸手抓向了自己的臉,指甲狠狠撓進了臉頰上。
田喜反應算是快的,在倒抽口涼氣后,幾乎瞬間沖了過去,又驚又恐的將她攔住。
可到底還是晚了半步。那細膩瓷白的面上,還是落上了幾道抓痕,半寸見長,血淋淋的煞是駭人。
“你們這些老貨等什么!還不快去尋些傷藥過來!”
那幾個被嚇住的婆子倉促應下,手忙腳亂的去翻箱倒柜的找藥去了。
林苑發瘋似的掙扎,田喜幾乎控制不住,就忙又喊了婆子上前將她制住。
“你去告訴晉滁,告訴他!我寧愿盯著張面無全非的丑陋模樣,也不愿讓他再碰半分!!”
田喜見她又哭又笑似要崩潰的模樣,覺得自己也隱約要崩潰。
親眼看著那些婆子給她上過藥,又強喂過安神藥后,田喜這才強壓著忐忑不安的心,離開了這里。
直到出來后,他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手心手背皆有刺痛。抬手一看,原來是先前在制止她抓臉的時候,不慎被她給撓破了幾處。
其中手背一處撓的最為厲害,硬生生的被她摳上了約莫半指甲的肉去。
田喜齜牙咧嘴的滋了聲,又下意識的拿袖口往手背上掩了掩,而后這才匆匆往府上的方向趕去。
晉滁聽后,不怒反笑。
“瞧她這般在意,孤就痛快了。”
他倒了碗酒,仰頭灌下。
“指甲給她剪了,再把宮里最好的那份傷藥帶過去,給她涂。另外跟那些伺候的人傳句話,這回是領罰,下回就是領死。”
田喜一一應下。
晉滁抬手松了松領口,朝后靠向椅背,沉眸看他:“還有那些湯藥,記得按時送過去,喂她喝。”
抬腳猛踢了下桌腿,他喝道:“倒酒!”
坤寧宮內,皇后往香爐里扔了些百合宮香,裊裊的香氣頓時又在殿中彌漫開來。
“你那小姑子是什么來頭,怎么就迷得太子屢屢做出這些不成體統之事。”
坐在下首的楊氏頓時覺得臉上有陣火辣。
略微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她尷尬道:“太子應是因從前的事,還心懷芥蒂著罷。”
楊氏避重就輕的解釋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