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色煞白,怒意昭然道:“張氏瘋了!去請陛下來!”
張昭儀被人按住,尤且叫罵不休:“賤人!若不是你,我弟弟怎么會死?!都怨你!等元毓回來,我一定叫他……”
張昭儀做的事是張昭儀做的,但要是牽連到了皇太子,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皇后面色一厲,喝道:“滿口胡,還不掌嘴!”
掌刑的嬤嬤默不作聲的走上前去,抬手一巴掌,用足力氣甩在了張昭儀臉上,她呆愣一下,似乎有些回過神來了,目光倉皇的左右看看,卻見其余人都離她遠遠的,目光警惕而嫌惡。
張昭儀想說句什么,那嬤嬤卻沒給她這個機會,接連給了她十幾耳光,見她臉都抬不起來了,才停下手,侍立到了一側。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皇后自然不會再叫閑雜人等繼續留下,面色冷凝,揮揮手道:“你們暫且退下吧,今日之事,本宮不想在外邊聽見任何風風語,各宮都管好自己的嘴,也約束好宮里人,明白嗎?”
眾人見皇后如此作態,自然不敢有異聲,恭敬施禮之后,相攜告退。
今日并沒有朝議,皇帝自然來的很快,許是因為路上聽人大略提了幾句,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盛怒之色。
燕瑯已經被宮人們攙扶起身,雖沒有受什么傷,臉色卻還是白著,同她素日的剛強比起來,著實是楚楚可憐。
皇帝向來寵愛這個外甥女,見狀不禁心生憐惜,問了太醫幾句,確定只是受到了驚嚇,將養幾日便好,這才放下心來。
“阿蕤先回去吧,別怕,”他溫聲說:“父皇會給你主持公道的。”
燕瑯卻不肯走,紅著眼睛,流下了鱷魚的眼淚:“為什么,張昭儀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根本沒見過她的弟弟……”
皇帝嘆了口氣,說:“不怨你,好孩子,別太自責了。”
皇后也道:“她是瘋了,胡亂語的,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張昭儀從瘋魔中清醒過來,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第二個念頭則是自己好歹是皇太子的生母,試著搶救一下,說不定還能繼續茍下去。
皇帝叫人押了她過來,張昭儀的眼淚就雨水似的掉了下來,先賣慘道:“陛下,臣妾的弟弟死了,他連兒女成家都沒有見到啊!”
皇帝是在兄弟傾軋中登上皇位的,手上還沾著兄弟的血,根本就體會不到扶弟魔的愛弟之情。
“是嗎。”他冷冷道:“這跟太子妃有什么關系,你就要殺她?”
“若非是她到皇后娘娘面前搬弄是非,臣妾的弟弟怎么會死?”張昭儀流著眼淚,把她匪夷所思的邏輯講了出來:“臣妾一時激憤,想為弟弟報仇,才有了這般失當的舉止啊!”
皇帝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間有點懷疑這些年她是怎么在后宮活下來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愚若智?
皇后也驚住了,半晌過去,見皇帝沒有做聲,才輕聲詢問道:“陛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皇帝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向張昭儀道:“你既如此舍不得自己的弟弟,那就去送送他吧,張富剛走沒多久,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說完,他向內侍道:“廢張氏為庶人,賜白綾,即日處死。”
皇后不意他如此決絕,不禁為之一怔,卻不知道皇帝早就在考慮去母留子的事情,今日張昭儀這么作妖,無疑是給騎在自己身上的那匹駱駝加了最后一根稻草,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燕瑯靜靜看著事情發展到這境地,臉上不易察覺的顯露出幾分笑意,卻還是屈膝跪地,為庶人張氏求情道:“父皇,她畢竟是皇太子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皇帝嘆道:“她這么對你,你居然還肯為她求情?”
皇后也輕輕搖頭,憐惜道:“你這孩子,也太懂事了些。”
“張氏有錯,固然該罰,可是,”燕瑯央求道:“也請父皇顧念幾分太子的顏面吧。”
張氏被廢為庶人,以后想作妖都難了,可要是被賜死,幾乎是即刻就會跟李元毓撕破臉。
那么一個心胸狹窄、心思狠毒的鳳凰男,要說不因此遷怒郭蕤和郭家,那才叫奇怪呢。
我娘死了,雖然是她自作自受,但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你,不好意思,我就是要恨你,有了機會,我還要千百倍的報復回去。
李元毓個賤貨,百分之一萬會這么想。
燕瑯現在就是想給他添個堵,把最難的那一關交給他去過。
她相信,皇帝會想到這兒的。
皇帝之前也曾想過去母留子的法子,只是為了皇后和太子妃,這才暫且忍下,今日怒極之下想賜死張氏,被太子妃打斷之后,才覺得不甚合乎情理。
太子妃跟太子是夫妻啊,倘若張氏因太子妃而死,豈不是要叫這對夫妻立時決裂?
倒不如把這件事情交到太子手里,看他怎么處理。
皇帝定了主意,便沒再執著于賜死張氏,只吩咐侍從道:“廢張氏為庶人,幽禁宮中,不得擅出,太子不日便要回京,屆時,便將此事交給他處置。”
張氏以為自己逃過一劫,面露喜色,燕瑯臉上同樣閃現出幾分笑意,不是因為張氏得救,而是因為自己如愿以償。
自己的蠢娘對家世強大的妻子下了死手,同時觸怒了帝后、臨川長公主和郭家人,這么個棘手皮球踢到腳下,李元毓會怎么處置?
殺自己親娘?
那太絕情了。
就此輕輕放過?
皇帝跟皇后必然會不滿的,還會叫郭家人心冷。
這個艱難的抉擇,一邊是道德折磨,一邊的利益權衡,注定要叫李元毓頭禿。
燕瑯忍不住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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