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中帶出些卑微,怯生生地看著朱紫:“朱夫人,世事變幻,惜珍全家流配,惜珍一介弱女,一路之上苦不堪,蒙王爺青眼,念著幼時情分,拔惜珍于苦海之中,把惜珍送到潤陽,安置在惜珍表姐府中,惜珍對王爺唯有感恩不盡……”
朱紫看著她,心里仍在郁悶。
這個王惜珍實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雖然朱紫知道她接近自己不安好心,可是仍然不好意思對她說出難聽的話來。自己尚且“我見猶憐”,更不用說趙貞了。真是煩惱死了!
王惜珍說了半日,不見朱紫接話,悄悄望去,只見朱紫揪著一朵貢菊正在蹂躪呢!
銀鈴卻看不得已經懷孕的朱紫如此糾結,她解決問題的方法一向簡單而有效。
銀鈴卷起衣袖,走到一株楊柳之前,皺著眉頭大聲道:“這株柳樹生得位置很不合適,礙了我們夫人的眼!”
說著話,她腰一彎,兩手握住柳樹的樹干,微一使力,竟把這株楊柳給連根拔了起來。
拔出楊柳之后,銀鈴拖著這棵楊柳往蓮花池邊一扔,拍拍手,不懷好意地掃了王惜珍一眼,道:“銀鈴是個粗人,只會這些簡單的伎倆!”
她看向朱紫,笑著說:“夫人,這下沒有礙眼的了吧!”
看著銀鈴和這棵倒霉的楊柳,朱紫哭笑不得,可還是應景地接了句:“銀鈴,你的一身功夫怎么能用在這種地方呢!”
王惜珍看呆了,一直到全家流配之前,她多年嬌養深閨,接觸的都是面帶微笑暗里下絆的宅斗,哪里見過這樣赤-裸裸的人身威脅。
俊美無儔冷峭如玉的貞哥哥房里怎么是這樣的淺薄女子!她怎么配得起貞哥哥!貞哥哥該有的是如花美眷,共度似水流年!
可是,饒是這樣想著,王惜珍還是悄不可見地往后退了一步,對于朱紫和銀鈴這樣的粗人,她真的有種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
銀鈴扶著朱紫的胳膊,道:“夫人,那邊花池里種的是白菊,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朱紫正要點頭答應,忽然遠處傳來喧嘩聲,朦朧聽著好像是“南安王爺到,諸女眷回避”。
她忙仰首望去。
王惜珍也呆住了,金府后花園進行的是女眷集會,遠在云澤的貞哥哥怎忙會趕回來而且闖了進來?
心中帶著疑問,她看向園門方向。只見小路的盡頭,一身白袍玄色披風的貞哥哥帶著幾個親兵大步流星向這邊而來。
王惜珍的心一顫,心臟跳動的頻率開始加快。
如今她雖然已不再是丞相府小姐,沒了往日榮光,可是因禍得福,原來橫亙在她和貞哥哥之間的家族鴻溝卻也沒有了,她只求能夠呆在貞哥哥身邊,即使是做一個小妾也無所謂――她有自信貞哥哥一定會獨寵她的,朱紫之類的賤婢根本斗不過她!
趙貞接到銀鈴派人送來的喜信之后,連夜騎馬趕了回來。剛回到王府,他就聽說朱紫去了金總兵府赴菊花花會,不由大怒,連衣服都沒換就騎馬來了金府,不顧后花園是女眷集會,直接闖了進來尋找朱紫。
他很快走到朱紫面前,俊臉上罩了一層嚴霜:“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好好在府里養著,你是傻瓜么?有沒有腦子……”
看他這樣嚴厲,朱紫眼巴巴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不敢說話。
趙貞吵了幾句,看她這樣乖順地低頭不語,胸腑中那股怒氣漸漸消散,上前握住朱紫的手,剛要安慰幾句,卻發現朱紫的胖手冰涼。
他皺著眉頭掃了一眼朱紫,看到她外面沒穿大衣服,只穿著一件水紅褙子,確實有點單薄,心里又有些惱怒,正要再斥,卻見朱紫抬起頭看著他,大眼睛里蒙著一層水光,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幅委屈得不得了的樣子。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披在朱紫身上,又怕太長絆著朱紫,從自己腰間解了根絳子,攔腰系在了朱紫腰上。
趙貞牽著朱紫的手正要離開,忽聽旁邊傳來一聲怯生生的“貞哥哥”,他這才注意到王惜珍在旁邊站著。
“哦,是惜珍啊!”趙貞一邊牽著朱紫走,一邊道,“好好在金府住著,有什么需要可通過金總兵告知本王!”
趙貞注意力都在朱紫身上,隨口一說,牽著朱紫就往前走。
王惜珍早就準備好的長長的一席話根本來不及說,只好眼睜睜看著他牽著朱紫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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