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著手機,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兄弟們,點燈!今晚誰家燈最亮,誰就是中國的脊梁梁!”三百多個“老零件”網點,像被點燃的火藥桶,轟地一下全炸了。
廢品站的碘鎢燈、農村院子里的大燈泡、甚至有人把汽車大燈拆下來架在房頂,光柱直沖云霄。
派出所所長老王帶著人趕到街口時,整條街亮得像白晝。
他推開車門,夜風灌進來,帶著嗆人的燈泡烤塑料味兒。
記街老百姓舉著燈,臉上掛著近乎固執的笑,誰也不說話,就那么舉著。
老王愣了半天,嘟囔一句:“怪了,怎么感覺像是在給誰打暗號?”
成都,楚墨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的紅酒晃都不晃。
城市燈火在腳下鋪開,像一片沉默的星海。
雷諾走進來,低聲匯報:“老板,藏西的燈……亮了一整夜。”楚墨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那就讓他們接著亮。”
他轉過身,目光穿過玻璃,落在遠處那片看不見的高原。
嘴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像是獵人看見陷阱里終于有了動靜。
“林小記,”他對著夜色,輕聲說,“記錄要留好。”
他把酒杯放在窗臺,玻璃杯底與大理石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
咔。
林小記蹲在校舍后院的石板上,風裹著高原的寒意,刀子似的刮過她凍得發紅的臉頰。
面前攤著一堆紙頁,密密麻麻記記了逆變器數據、電磁脈沖的波形圖,還有那晚led燈陣列的摩斯碼序列。
她手指粗糙,墨水筆卻握得穩,字跡遒勁,像刻在石頭上。
最后一頁寫完,她長出一口氣,白霧在冷空氣里散開,像一團倔強的魂。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拇指大的防水膠囊,銀灰色外殼在昏黃的煤油燈下泛著冷光。
紙頁被小心折疊,塞進去,咔嗒一聲鎖死。
林小記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朝站在院外的牧民老扎西招手。
老扎西牽著匹棗紅馬,韁繩磨得發亮,散發著淡淡的皮革味。
他接過膠囊,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但沒多問,只點點頭,翻身上馬。
馬蹄踏在凍土上,噠噠作響,像鼓點敲進夜色。
林小記遞上寄件單,字跡工整:“吳志國先生收,洛陽語音圖書館轉。”她眼神沉靜,嘴角卻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像在跟誰玩一局看不見的棋。
老扎西把單子揣進羊皮襖,策馬而去,背影很快融進夜幕,只剩馬蹄聲在山谷里回蕩,漸行漸遠。
她轉過身,步子沉穩,繞到山脊后那座不起眼的relay箱前。
箱子銹跡斑斑,風吹得鐵皮吱吱作響,像在低語什么秘密。
林小記從包里掏出一盤磁帶,黑色膠片在月光下閃著幽光,里面刻錄了通樣的技術數據。
她蹲下身,撬開箱底夾層,小心翼翼把磁帶塞進去,蓋上土,壓平。
接著,她掏出一把小焊槍,火苗嘶嘶作響,刺鼻的金屬焦味鉆進鼻腔。
她在箱l側面焊出一個圖案——一把焊槍,簡潔鋒利,下方刻了八個字:“釘不說話,路記得。”
焊槍熄滅,火光散去,夜風卷來,帶著雪花的腥味。
遠方云層裂開一道縫,陽光像金色的箭,刺穿天際,灑在不遠處那座沉默的鐵塔上。
塔身斑駁,電線垂落,像一條條斷了的筋脈。
可陽光下,那些線仿佛在微微顫動,像有無數雙手,正沿著舊線路,一寸寸重新接通這個國家的脈搏。
林小記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雪,目光穿過風雪,落在鐵塔頂端。
那里,一只鷹盤旋而過,翅膀劃破云層,帶起一聲尖利的嘯鳴。
她低聲呢喃:“吳志國,你可得收好這封信。”
她轉身,背對鐵塔,步子堅定地走回村子,風雪在她身后合攏,像幕布緩緩落下。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