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通時,遠在千里的洛陽,城鄉結合部的空氣里,少了山里的清新,多了些許鐵銹與機油混雜的市井味兒。
清晨的陽光透過半透明的霧霾,懶洋洋地灑在陳立群的廢品站小院里。
他佝僂著腰,手持一把半舊的竹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地上的落葉和零星的垃圾。
老舊的礦用對講機,那是吳志國留下的遺物,就靜靜地擺在小院角落的石磨旁。
陳立群每天清晨都會看它一眼,仿佛老伙計還在那里,隨時會拿起它,喊一聲“老陳,今兒又收了啥好玩意兒?”
今天,他卻發現對講機旁多了些東西:半包嶄新的焊錫絲,還有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
他放下掃帚,顫顫巍巍地撿起字條,老花鏡湊近,上面是熟悉的、略顯潦草的筆跡:“老吳教過,響的東西不能冷太久。”
陳立群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這是誰放的——隔壁收廢銅的老張。
老張那小子,平時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可去年,他靠著自學,居然把縣醫院淘汰的一臺監護儀給修好了,還幫著隔壁村的孩子們修了不少舊家電。
用老張自已的話說,“機器都是有脾氣的,得順著它來。”
“這小子,還真把老吳的話聽進去了。”陳立群喃喃自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吳志國生前,就愛搗鼓這些老物件,總說它們身上有“魂兒”。
現在看來,這魂兒,還真沒散。
他沒有去動對講機,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半包焊錫絲,放進了工具箱的最底層,壓在那些銹跡斑斑的鉗子和扳手下面。
那感覺,就像是給這份“魂兒”找到了一個妥帖的歸宿。
順手,他抬眼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那張舊軍用電碼表。
這是吳志國當年從部隊帶回來的寶貝,布記歲月的痕跡。
陳立群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電碼表輕輕調了個方向,讓那根細長的指針,穩穩地指向了東方。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覺得,指向東方,總歸是個好的兆頭,就像太陽,每天都會升起。
傍晚時分,夜幕初降,陳立群坐在院子里,喝著茶,耳邊傳來遠處市井的喧囂。
突然,一陣細微的電流聲打破了寧靜。
他一愣,目光投向角落里一臺閑置多年的短波收信機——那是吳志國生前最后修好的物件,之后就一直沒響過。
滋啦、滋啦……電流聲越來越清晰,緊接著,一陣急促而有力的摩爾斯碼,像雨點般敲擊著他的耳膜。
陳立群心里一顫,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那是吳志國當年教他聽的“心跳聲”!
他顫抖著手,拿起紙筆,努力回憶著那些被歲月沖刷得模糊的符號。
一點、一劃,組成一個個字母,最終,在他的筆下,赫然出現了四個字:“心跳正常”。
陳立群呆坐在那里,老淚縱橫。
他知道,這不是巧合。
這是老伙計的魂兒,在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回應著他,回應著所有“響著的東西”。
而就在洛陽的煙火氣里,東北那片老工業基地,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尖銳警報打破了寧靜。
趙振邦離開學校的第三天,實訓樓的自燃報警器突然發瘋般地尖叫起來,刺耳的聲音瞬間撕裂了清晨的寂靜。
學生們嚇得不輕,按照規程迅速撤離,然后又在老師的帶領下,小心翼翼地進行排查。
一番折騰后,大家發現并不是真的火警,而是感應模塊老化,出了誤報。
這本來不是什么大事,換個新的就行。
可偏偏,替換件遲遲沒到貨。
眼看著報警器還在時不時地抽風,搞得人心惶惶。
“怎么辦啊?沒法上課了都!”一個學生抱怨道。
“要不,我們試試自已修?”另一個女生,名叫李娜,平時不聲不響的,此刻卻突然開口。
她的目光堅定,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執拗。
“校長說過,熱鐵寫的字,不會丟。”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
趙振邦校長那句話,他們都聽過,但真要拿來解決實際問題,心里還是沒底。
不過,校長的人格魅力擺在那里,學生們一合計,反正替換件也沒來,死馬當活馬醫唄!
于是,一群年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神都集中到了焊接間角落里,那堆積如山的報廢電路板上。
他們七手八腳地翻找起來,灰塵漫天,但沒人抱怨。
李娜最先找到了幾枚舊螺絲釘,上面銹跡斑斑,顯然已經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