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啪”一聲輕響,李誠感到一絲勁風從面前掠過,妻子哼了一聲,又倒了下去。
李誠登時冷汗迭冒,他的見識不少,知道來人必是個武林高手。忙伸手探了探妻子鼻息,李誠稍稍松了口氣,妻子還好沒事只是暈了過去。
那人掏出火石,點燃了桌上的蠟燭,燭光映在他的臉上,李誠氣息不由得一促,來人竟是五公子楚錚。
他來做什么?李誠暗暗尋思。他與楚錚平日并無來往,平日見了施個禮就是,五公子絕不會無緣無故深夜來此。
李誠想起不久前才與楚軒會過面,頓時臉色慘白。
楚錚見他神色突變,淡淡說道:“李管事是府中有數的精明人,應猜出到我的來意了吧?”
李誠顫聲說道:“五公子,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楚錚冷笑道:“難怪人說聰明人時常又都存有僥幸之心,李管事,大哥都許諾你為府內總管了,怎么就無膽承認?”
李誠緊咬牙關,雙手緊緊扣著,試著控制自己不停顫抖的身軀。他突然感到無比后悔,他們兩兄弟爭就爭唄,關自己何事?
楚錚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你有何資格插手其中。大哥大婚后仍要回南線大營,李誠,你不過是個府里的管事,你要助他對付我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李誠臉色慘白,道:“既然五公子已知此事,小的無話可說。不過請五公子念在小的為府里效命多年,饒了小的妻兒。”楚錚既已知道他與楚軒之事,又深夜潛入此地,李誠自忖難以幸免,可這也沒什么好埋怨的,自己既然投靠楚軒,楚錚自然不能容他,可想到自己的妻兒,李誠卻實在難以割舍。
楚錚看了他一眼,道:“我有說過要殺你嗎?”
李誠一聽似看到絲希望,忙道:“若五公子能寬大為懷,小的愿一早便向老爺辭行,領著家眷從此歸隱山林,永不在世間露面。”
楚錚呵呵一笑,道:“走?李誠,你在平原城執掌府中家將多年,家父對你向來頗為器重我想也不是毫無緣由的。你說,他老人家會讓你走嗎,何況你以何理由離開楚府?難道要直相告嗎?倘若如此,父親必然震怒,大哥也不會放你生離京城,畢竟我們兄弟之爭是不能擺到臺面上來說的。”
李誠道:“那五公子意欲何為?”
楚錚沉默半晌,突然問道:“大哥何時起對我不滿的?”
李誠想了下道:“應是離京之前吧。大公子知道老爺要將他安置到平原城后一度方寸大亂,后來才發現老爺此舉可能是因五公子您之故,才命小人在京城打探五公子您的消息。”
楚錚搖頭苦笑道:“難怪大哥離京前頗為古怪。可此事內因我也是近幾日才知曉,況且對大哥我一直極為敬重,根本就無對他不利之心,大哥如此做何苦來呢。”
李誠不禁道:“此事說來也怪不得大公子,楚家是當朝三大世家之首,一旦榮登宗主之位,幾乎可將整個大趙國控于掌中,那是何等榮耀,與之相比就算南線大營的統領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有五公子您,這一切都是大公子應得的,自古長幼有序,而且大公子又無過錯,老爺這般做法確實難以讓人心服。”
楚錚一笑道:“你說了這么多,看來府中有般想法的人的確不少。”
李誠一驚,暗罵自己多嘴,道:“小的只是在猜測大公子的心思而已。”
楚錚嘆了口氣,道:“事以至此,就算從此退讓,大哥恐怕也難容我了,是也不是?”
李誠并不回答,世家內爭原本就是如此,兩位公子既然已經相爭了,退是退不了的,總要分出個勝負來,輸者被驅逐出家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楚錚也知李誠意思,他執掌鷹堂也有段時日了,深知楚家勢力之雄厚。楚軒對他既已生忌意,如果楚軒入主楚家,楚錚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只能落個亡命天涯。楚錚已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再讓他四處流浪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愿的,何況一人怎能對權勢無絲毫貪戀之心,楚錚已深知其中滋味,再讓他放手已是有些不舍。
可要如何應對這同父同母的大哥呢,要不殺了他?
楚錚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什么時候自己竟變得如此狠毒無情了?
平心而論,這是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楚錚自忖完全有把握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根本不需動用鷹堂中人,吳安然或天魅門都可出手。可想了想后楚錚仍暗自搖頭,他不想看到父母傷心欲絕的樣子,何況此事再怎么做得天衣無縫,他與楚軒已起爭端,楚名棠和楚夫人憑直覺也會懷疑他。楚錚也不希望父母以后總用冷冷的眼光看著他。
“平原城來的那兩千家將可是多數效忠大哥?”楚錚問道。他到了京城后主要致力于收服鷹堂中人和原上京楚府的下人,對這兩千跟隨父親已久的家將并不在意。
李誠道:“大公子從十六歲起就開始管理平原城府中家將,這些人中有好多是大公子一手提拔的,他們對大公子感激甚深。因此對老爺這般對待大公子一直頗有怨。”
楚錚點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忽然又看了眼李誠,道:“李管事,你今后何去何從啊?”
李誠吱吱唔唔地也不知該說什么。
楚錚道:“大哥大婚后還是要回南線大營的,這你該是知道的。你是楚府的管事,不可能與他一起去的,哼,你若去了還真得自求多福。既然你與大哥之間關系已讓我知曉,李管事,你說你該如何才能使我放心些”
“留你在世上?”楚錚看著李誠,一字一頓地說道。
李誠聽了不由得身子一顫。眼前這五公子年紀不大,手下能人可不少,老爺身邊的幾位神秘高手見了他也是畢恭畢敬的。李誠雖不明白是為何故,但知道五公子若想殺他,大公子遠在南線無暇顧及,自己又只是個小小管事,老爺連大公子都外放了,顯然是要立五公子為將來宗主,對府內支持大公子之人的死活更不會放在心上。
李誠一咬牙,俯首道:“小的自從十三歲起就跟隨老爺,老爺對小的恩重如山。大公子與五公子您之爭,老爺既已有決斷,小人當然以老爺之命為從。”
楚錚微微一哂,李誠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句句不離楚名棠。不過這朝代最重忠義,各大世家的門人食客極少背叛家主,即使背叛也無人愿意收留,李誠既有心投靠,這般說法已是很難得了。
楚錚頷首道:“很好,李管事。你既然如此說了,我也就放心些了。不過為了驗證你此是否屬實,我有一事要你去做。”
李誠道:“五公子請吩咐。”
楚錚抬頭向窗外說道:“有勞徐門主久候了,請進。”
窗子突然無聲無息開了,一團灰影緩緩飄進屋內落于地上。
李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只見那灰影落地后已成一人形,那人掀開頭罩,竟是個貌美如花的婦人。
楚錚上前行禮道:“為了晚輩家里一點瑣事,煩勞門主大駕親臨,晚輩不勝感激。”
來人正是天魅門門主徐景清。徐景清還禮道:“家師大仇得報,全仗五公子之力。五公子既然有所差遣,妾身自當盡力。”
兩人又寒喧了幾句,楚錚對李誠說道:“大哥大婚后需過一月才會離京。他不是命你尋找上次在宮中打傷我之人嗎,大哥臨走前你領徐門主與他相見,就說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誠額頭冒汗,這不是在逼自己做不忠不義之人嗎?
楚錚似猜到他的心思,道:“你不必多慮。大哥雖是長子,但如今府中仍有父親做主,你不過是依家父意圖辦事,不會有人異議的。”
李誠苦笑,他難道還有選擇余地嗎。
楚名棠在鷹堂中耳目甚多,對于兄弟之爭楚錚不想鷹堂中人參與,上次他命人將李長笑的人頭送至天魅門,徐景清千恩萬謝,辭中頗有討好之意,楚錚對李誠還是了解一些的,知道此人并非死硬之人,便讓吳安然將徐景清請了過來。
可請這徐景清楚錚也是無奈之舉,說到這世上楚錚最忌憚之人非宮里那位老處女莫屬。不過以楚軒的能力,查出宮內之人是何方神圣并非難事,起碼母親和姑姑楚琳對他就不會設防,何況趙琪還是趙茗的弟子,楚軒若向她問起,趙琪肯定全盤托出。楚錚想來想去,只能設法先瞞大哥一時,趙茗的真面目楚錚已見過,徐景清她既是天魅門門主,武功比吳安然也差不到哪去,只要稍做易容,讓楚軒自認為與這絕世高手達成協議,放心地回到平原城就行了。
楚錚對李誠道:“你若辦好此事,日后只要你再無異心,我雖不能像大哥那樣許你為總管之職,但可擔保你這管事之位無憂。”
“小的遵命,”李誠躬身道,“不過平原城來的那兩千家將公子準備如何處置,要不要小的將這些人招之為公子效命?”
楚錚淡淡說道:“不用了。”這兩千家將楚錚還不放在心上,這些人中真正算得上是精英之才的高士英等人早已退出,剩下的就由他們去吧,畢竟這些人尚在京城,又不是跟隨楚軒到南線大營,楚錚完全可以將之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這二千家將人多嘴雜,若再讓李誠去招撫,其中必有對楚軒死忠之人會報知楚軒知曉,他還要讓李誠將徐景清引見給楚軒,若是如此徐景清又怎能得到楚軒信任。
李誠心中卻是一寒,楚錚既然這么說了,這兩千家將若再跟隨楚軒,日后恐怕大都在劫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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