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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第三十九章

      休息間外。

      “你們說這是怎么了,老爺子和杰西在里頭待了二十多分鐘都不出來?”李敬一邊看時間,一邊有點焦急地說。

      他問怎么了,可在場其他人也是一頭霧水啊。齊涉江和孟老爺子下了臺后,就找了個休息間鉆進去,這么久了也沒見出來。

      要說老爺子演完后,觀眾反響熱烈,可怹狀態倒明顯挺好的,不像是情緒激動要進醫院,可他們還想恭喜,倆人關著門是搞什么。

      孟靜遠在臺上演出,只得是徐斯語去敲了敲門,揚聲道:“老爺子,杰西該上去攢底了。”

      現在臺上的節目演完,就該底角兒上去攢底了,也就是戲曲里的大軸,這是整場最后一出,最重要的節目,尤其今天是齊涉江和徐斯語的首次專場,不能懈怠啊。

      “知道了,你讓靜遠抻一抻。”

      里頭傳來孟老爺子的聲音,那語氣聽著也沒什么不對,難道只是在叮囑小輩兒什么話?

      徐斯語一聽,這是還沒忙完呢。只得趕緊去側幕條,給孟靜遠和曾文比劃了一下,讓他們把節目抻長一點,多說一會兒。

      屋內。

      孟老爺子和齊涉江相顧無。

      在臺上時,孟老爺子喊他師哥,當時他就懵了,一時間腦子里亂得很,直到被師弟拉去無人之處,他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不該應。

      當時孟老爺子嘆了口氣,“師哥,我都是這個年紀的人了,早就看淡生死,你要是不應我,我才要死這兒了。”

      齊涉江聽見這話,喉頭一哽,一下抱住了他!

      “沒事,師哥你哭吧,我不會哭的。”孟老爺子雖然這么說,眼睛還是紅了,“為了和你多處幾年,我也得保重這身體啊。”

      齊涉江一聽,心里卻更加難受了,也不敢放聲哭,只流著淚把自己的遭遇說來。

      這一說,就是將近半小時。

      此時,孟老爺子打發了外頭的人,握著齊涉江的手,“師哥,咱們再說一會兒。”

      齊涉江鼻子一酸,卻又笑了出來,“……我沒想到,還能從你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這一段時日,他好是煎熬。雖時常去陪伴師弟,時時對著,但滿腹心思都不能訴說。說點什么話,還要記得自己是“晚輩”。

      “我早就在懷疑了。”孟老爺子淡淡一笑。

      他表現得不如和齊涉江以假身份相認時那么激動,并非是不歡喜,而是如他所說,因早就在猜測,看到齊涉江承認,與其說驚喜,不如說是安心。

      而且,到了這個層面,要去猜想一個人還魂了,和簡單的相認不太一樣。得虧了孟老爺子活到這個年紀,什么事都見過,什么都不怕了,才能放開猜想一番。

      “八十年了啊,但師父、師哥的樣子還是刻在我腦海里,我沒有忘過。”孟老爺子說道,“師哥你就算換了皮囊,可是你還是你,神氣,舉止……”

      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即便是師徒,乃至父子,如何肖似到這個程度。他們曾經朝夕相處,孟老爺子也覺得答案匪夷所思,但這是唯一的解釋。

      今日的《斬青龍》,叫他徹底確信了。

      “幸好是現在,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了,現在看人,都往內里看。師哥,你還是你,沒變。”

      齊涉江聽得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他當然沒變,對他來說,八十年只在轉瞬,他的時光在那一刻被折疊了起來。

      “我卻差點認不出你了。”

      “本事長了,皺紋多了啊。”孟老爺子緊捏了捏齊涉江的手,“老天還是看顧我,讓咱們重逢了。我還能在臺上,和師哥演一次《斬青龍》,多好啊!”

      這是隔著千山萬水,數十載光陰與重重誤會的再聚首,萬語千,也只能感謝上天尚有一絲眷顧罷了。

      “是好,太好了。”齊涉江的心被復雜的感覺充盈著,最終都化作了一股暖流。

      能得一刻圓滿,也好。

      .

      齊涉江走出房門時,只見到外頭圍滿了人。

      李敬松了口氣,一推徐斯語,“快去通知,杰西你,你……”

      他覺得齊涉江好像眼睛有點紅,不禁遲疑了起來,還張望了一下里邊,心道老先生沒事吧?

      “沒什么,我準備一下。”齊涉江拿濕紙巾擦了擦臉。

      孟老爺子也緩緩走出來,看著鎮定一些,還說呢,“我有點困了,打個盹兒,演完了再叫我。”

      柳泉海忙道:“您平時這時候也該休息了,小睡一會兒吧,等靜遠下來送您回去,他們還要返場,肯定演到很晚。”

      孟老爺子和齊涉江對視一眼,也沒說什么。

      罷了,不計較這個。

      其他人互相看看,心底都覺得這一老一小聊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一種感覺,具體怎么不得了就誰也不知道了。

      ……

      那邊臺上,孟靜遠和曾文余光看到徐斯語打手勢,都松了口氣,入了底兒,說完了這段。

      掌聲中,鞠躬,下臺。

      他倆還沒走到臺口,徐斯語已經走出來了,路過的時候和二人一拱手,互相見禮,嘴里稱呼:“師哥。”

      按輩分,他和這倆都是一輩兒的。

      徐斯語走到桌子旁逗哏的位置站好了,卻是沒有主持人來報幕。

      觀眾看他一個人這么早上來,基本猜到了,估計是什么節目安排。

      只聽徐斯語說道:“剛才下去的,是孟靜遠、曾文二位老師,有的觀眾估計也聽到了,我叫他們師哥。因為啊,別看我年紀不大,和他們是一輩兒的,打我爺爺那兒賃起,和他們祖輩是同輩兒,還一起工作過,都認識。

      “我家里頭幾輩兒都是干這個的,說相聲,打我五歲的時候去后臺,就有三十來歲的成名演員管我叫師爺。

      “不是我吹啊,華夏相聲界,我這個輩分,基本走到哪兒都是這個!

      “相聲門從祖師那里算起,到現在排到了……”

      徐斯語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極為夸張,給大家科普起了相聲界的輩分問題,順便也夸一下自己輩分有多大。

      這時候,觀眾連綿的輕笑聲忽然就成了熱烈的歡呼聲,“噢噢噢——”

      徐斯語莫名其妙一回頭,這才發現齊涉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臺上來了,當即訕訕一笑。

      只見徐斯語干脆利落地一撩大褂,單膝下跪,抱拳拱手大聲喊道:“師叔!”

      觀眾大笑。

      打臉怎么來得這么快呢。

      這個包袱他倆使,簡直再合適不過了,沒別人能使出這個效果。一個年少輩分高,另一個也年少,輩分比高的還高一輩,而且全華夏都要知道了。

      齊涉江走到前頭來了,徐斯語也站起來自覺往桌子里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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