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都是各家故事,聞嬤嬤從來不挑,但她的目的自然是安國公府。
今日匯聚在一起的,便是每回從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里挑出來的章家事情。
國公夫人就損在那張嘴上了,罵起人來不管不顧的,尤其是她還當姑娘的時候,可她也就有本事把皇太后哄得高興。
以前多跋扈,后來就得多小心,要不然怎么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呢雖說這般講不合適,但她前頭兩個兒子留不住,誰知道是不是嘴巴惹過太多禍。
第三子養住了嗐!你看她敢寵這個兒子嗎打小就抱得少,全是奶嬤嬤們看顧著。不是不想抱,是怕了,怕寵著寵著又夭折了!只好把庶女拿來當擋箭牌。
誰家嫡母待庶女這般親近的還不就是指著庶女擋災嗎有妖魔鬼怪尋上來,看到的也是她寵愛女兒,要收也是先收女兒。
那庶女也不好相處,我們夫人還在閨中時就和她起過沖突,說來都是小孩子的事兒,吵完鬧完就算了,結果國公夫人不依不饒的,隔了幾日陰陽怪氣說我們夫人這那,你說說,還跟個孩子計較上了!
妖魔鬼怪那么厲害,難道會認不清楚那誰說得準呢,好像世子和那庶女是同月出生,可能都沒差過三五日,但最后生辰記的同一日。
老姐姐你想想,不為了混淆,改什么生辰還取了賤名,就怕養不活!
所以才說,世子能平安長大,上頭靠個有能耐的堂兄鎮的,下頭還有個一般大的庶妹擋著。
我聽說過,世子有次生病,國公夫人除了念佛拜菩薩,都要讓人去善堂找同年同月最好是同日的男童、收做干兒子了,好在世子是好起來了,這下你知道她為了保個兒子都急成什么樣了吧
唉,也不能全怪國公夫人,安國公怕是也有些那什么,早年間有名分的妾就有三個,最后還不是只有這一兒一女
這倒是,原本還有一庶子一庶女,一個胎死腹中,一個好像是兩三歲的時候沒了。
好在世子長大后身體還行,前幾年娶了世子妃,得了個兒子。
再這般下去,快跟單傳了似的。
能傳也比傳不了強啊!看看岑家,枝繁葉茂的,最后不也……哎呦老姐姐,他們岑家自己糊涂,可怪不了你們姑夫人的。
聞嬤嬤把各處消息一并說了。
陸念起先還聽得津津有味,涼瓜一塊接一塊,聽到后來就沒了興致,還長長嘆了一聲。
不管是因何緣故,孩子養不活都不是讓她愉快的話題。
擋災嗎陸念沉吟著。
不太像,阿薇拿帕子替她擦手,輕聲道,庶出女兒天然會小心謹慎,尤其是當她意識到自己就是保護嫡出哥哥的工具時,她的為人處事都不該是章瑛這個樣子的。
軟弱、自怨自艾、憤怒不甘,或是在父母的一遍遍要求下隨波逐流……
但章瑛完全不是。
她甚至因為自己明明是庶出卻得到嫡母的愛而洋洋得意。
除非,章瑛完全不知情。阿薇道。
不知情陸念嗤笑了聲,京城中從來不缺眼高于頂的貴女,以及為了討貴女一個眼神就沖在前頭的倀鬼。
章瑛比我是小了一些,總不能我當年遇著過的,輪到她那時候,她們那些歲數的就良善起來了吧
各府嬤嬤們都聽說過的擋災之說,怎么會沒有哪個嘴賤的去章瑛面前舞
章瑛一定聽過,但她從不信。
安國公夫人給了她多大的底氣讓她打心眼里認為自己是真的受寵
阿薇順著想了想:那位安國公夫人,可演不了那么真的戲。
她們才見過幾次
阿薇就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安國公夫人對她們是面子上的,對方有所圖。
章瑛自小在嫡母身邊長大,可以說是日日夜夜相處,安國公夫人能演得出來
要么是章瑛蠢透了,要么就是人家的確是和親生母女沒有什么兩樣。
天下自有投緣的人。
就像是她和陸念,假母女不輸真母女。
知內情的只有定西侯與郡王爺,他們知曉也是因為旁的緣故,并非是她們兩人不像母女。
那章瑛和安國公夫人呢……
同年同月,甚至能改成同日,親近不了兒子,就把所有情感傾注在庶女身上,陸念嘖嘖兩聲,我昨兒看了什么話本子來著
阿薇接了話:看的是《金水橋陳琳抱妝盒》。
沒錯,都管它叫《貍貓換太子》,陸念眉梢一揚,笑道,偷龍轉鳳,像不像
話音一落,聞嬤嬤雙手合掌便是一拍:像!
阿薇也點頭:像!
國公夫人為何這般寵愛章瑛,這就說得通了。
那章瑛知情嗎聞嬤嬤問道。
阿薇搖頭:怕是不知,她若知道,我們前回夸她庶女得嫡母寵愛,她就不會那般得意了。
章瑛是打心眼里認為自己與眾不同,她不信擋災之說,不是嫡母好哄騙,而是做孩子的能輕易感受到父母的愛真不真切。
安國公夫人愛她愛如親女,所以章瑛不信外頭胡。
陸念認同地點了點頭。
阿薇便問她:安國公知情嗎
陸念沉默了一陣,復又冷笑起來:家業是誰的
阿薇恍然大悟。
安國公夫人選擇兒女互換,她便已經有了自己再不可能有親生兒子的準備了。
她傲氣、閨中罵人不管不顧,但凡她能養活親子,她會愿意把世子之位、國公之位給庶子嗎
她必定不肯。
一旦庶子成嫡子,那就是塵埃落定。
她這般做,是因為她比安國公更需要一個嫡出的兒子,是她的需求。
安國公反倒無所謂,嫡子庶子都是兒子,本朝可沒有庶子不能承爵的規矩。
反倒是嫡出的國公之女,比庶女更有用處些。
看來也是被瞞在鼓里了。阿薇道。
三人正說著話,門板從外頭被人敲了敲,青茵打開了門。
主子們事,青茵豎著耳朵聽了兩嘴,卻不多多語,反正能聽的就聽,不能聽的,姑娘會讓她避開。
門外是定西侯。
快中午了,定西侯額頭上汗水不少。
您今兒休沐阿薇問他。
從千步廊過來,定西侯擦了擦汗,直接問了,章振禮那事,王爺是不是知情
阿薇遞了塊涼瓜給他:書道他知道。
難怪!定西侯心說,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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