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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這也是添籌子(兩更合一)

      今日風淡。

      陽光直直落在院子里,算得上春日雅致。

      不遠處的廚房里備菜聲音不絕于耳,給這份雅里又添了一份煙火氣的俗,融在一塊,莫名叫人覺得,進一步、退一步,好像都不太對。

      沉默了一陣,沈臨毓才又開了口:那在余姑娘看來,衙門能找到岑睦嗎

      阿薇抬手提了茶壺,往兩只已經空了的茶盞中添茶。

      透過氤氳的熱氣,她看了沈臨毓一眼,聲音不輕不重:我認為,找不到。

      京城西郊層巒疊翠,官道山道野路子數不勝數。

      岑睦能走到那兒,靠著的是翁娘子的幾句話。

      可即便知道了岑睦曾順著河道行走,但那處太長了,便是在河邊轉上七天七夜,也不知道人最終去了哪里,更別說真正動手的溪水,以及那密林深處埋得極深的土坑了。

      更何況,翁娘子是聰明人,她不會給阿薇找麻煩,更不會自尋麻煩。

      沈臨毓閉了閉眼。

      這世上,要讓一個人消失不見,說簡單不簡單,但說難也絕對不難。

      甚至比像馮正彬那樣死得蹊蹺又曖昧的要容易得多。

      他的手指扣著茶盞,熱氣撲騰到他的手掌心,他渾然不覺得燙,只是心中幾番回轉。

      有那么一刻,沈臨毓很想問一問阿薇。

      有那么恨嗎

      恨到哪怕臟了自己的手也要在勝負的權衡上再加一道籌子嗎

      不是始作俑者的侯夫人,不是背后指點江山的岑太保,只是岑睦那么一個被余姑娘稱作沒腦子的嘍啰。

      只是為了把勝勢掌握在自己手里……

      王爺,中午炸春卷,要嘗嘗嗎

      思緒起伏間,沈臨毓聽到了阿薇的話,他倏然抬眸看過去。

      迎著他的是阿薇那雙坦然又平靜的眼睛,那刻骨銘心的痛處已經不見了,就像是沈臨毓剛才看錯了一般。

      好,沈臨毓定了定神,那就麻煩余姑娘了。

      阿薇道:酒肆開門做買賣,你吃飯付錢,我有什么麻煩

      說完,阿薇起身往廚房里去。

      說來,她也早就知道,成昭郡王這人直覺敏銳,岑睦失蹤就不可能瞞過他,但她同時也清楚,西郊山林漫漫,岑睦他就是失蹤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王爺心里如何判斷都不會是她的麻煩。

      況且,以這半年打的交道來看,眼下他們還算是盟友。

      廚房里人多,阿薇提了只小爐子出來到避風處。

      面早先就備下了,她洗凈了手,試了下面團,確定合適之后往鍋子里一張張烙著春卷皮。

      沈臨毓走過來,靠著墻,雙手抱胸,垂著眼看著。

      阿薇的手很穩。

      薄薄一張,一燙就好,出來的大小均勻。

      什么都能做餡兒,但我母親最喜歡薺菜肉絲餡的。

      我前幾日出城就是尋野菜去了,不止是薺菜,別的也挖了不少,應季的東西不管是炒還是拌、又或是做腌菜都好吃。

      說起來,王爺挖過野菜嗎就是挖過、也是當玩兒的吧

      沈臨毓低低應了聲,意思不明。

      阿薇也不在意他應的是是還是否,繼續說自己的。

      我幼年很喜歡挖。

      身體不好,多是在屋子里待著,去了外頭就新鮮,就算是看莊戶們干活都能津津有味看上一天。

      冬日冷、夏天曬,就只有春秋能去轉轉,春天的野菜和秋日的果子都很有意思。

      母親偏愛薺菜,我就會采很多。

      還沒有正經學廚時,我就給她做涼拌的,母親來莊子上看我,嬤嬤們洗菜焯水放鹽放油,我拿筷子一攪就是我做的了。

      母親就夸我,夸多了,我就什么都想學了,想變著法子給她做好吃的。

      阿薇說到這里頓了頓,低頭調了調爐子的火,用力地抿了一下唇。

      剛才那些,是余如薇的曾經。

      隨著年歲的增長,余如薇的手藝也僅僅停留在了包春卷、餃子、抄手上,有皮有餡,她只包起來,但那些都是陸念記憶里最好滋味的東西。

      母親是遠嫁,她在蜀地吃得并不暢快。

      起先是不會吃辣被逼著吃,后來吃慣了,但人嘛,誰會不想念一口家鄉菜

      她只生了一個女兒,還是體弱多病的,沒有兒子,她在家里困難重重。

      余家規矩又多又煩,我以前沒見識,以為世家大族就是這樣的,直到我跟著母親回到京城,才是開了眼了。

      別說定西侯府,哪家公侯伯府都沒有余家事多,再看王爺你和長公主、駙馬,皇親國戚都不講究那些迂腐到臭氣熏天的規矩。

      我在莊子上倒還能自在些,母親在大宅子里度日如年。

      說穿了,只有我和母親相依為命。

      年前陸致說,他小時跟著父母回淮南探親,外祖家每年都好幾封信送來,舅舅也進京看他們,我說我們在蜀地什么都沒有,路遠且不說了,信也沒見著。

      我母親和我外祖父一脈相承的脾氣,不撞南墻誰都不會低頭,母親恨外祖父輕信岑氏、把她遠嫁,外祖父怪母親不聽話、整日沒事找事,他們兩人犟上了,岑氏和我那舅舅就更想不起來蜀地還有那么一門親了。

      誰想得到,后來余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母親走投無路向京中求援,她那么多年第一次低頭,卻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心灰意冷,也是回來了才知道,外祖父和舅公家中湊的銀票和藥材被岑氏吞了。

      查明白了又如何我母親為此生生嘔了兩年的血,也生了重病。

      她的病情如何,王爺你只看我那外祖父的反應就大概能猜得到,脾氣那么犟的外祖父都……他是真的被我母親嚇到了。

      手上的面團越來越小,成了盤子里疊在一起的皮子。

      最后一張做得,阿薇又去拿了餡兒出來,坐在石桌旁包。

      熟餡,阿薇說著,把剛包好的一個遞給沈臨毓,就年前王爺過來那回,我也給我母親和陸致包春卷,陸致喜歡吃炸好的,我倒是偏愛這沒有炸的。

      沈臨毓接了過來。

      他記得阿薇說的那次,他來說長公主年節里想來用飯的事。

      來得正巧,余姑娘給他也分了一盤。

      沒有炸的春卷吃起來口感截然不同,更糯,少了油味,能吃出面皮的香。

      沈臨毓兩口咬了,視線落在阿薇包春卷的手上。

      他知道,很清楚地知道,這也是添籌子。

      余姑娘曉得瞞不過,也曉得無憑無證之下優勢在她,所以她沒有支支吾吾躲躲藏藏。

      不吐露任何與岑睦下落有關的事,但添籌子,以這春卷說舊事,想要得一個一邊倒的成果。

      揚長避短,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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