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舟車勞頓的關系,許煦吃了點東西,就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只得放下筷子起身去洗手間。
其實可能也不是肚子不舒服,而是整桌的聊天話題,柏冬青這三個字出現的頻率實在是太多了。
她本來也是個愛熱鬧愛說笑的女孩,可是關于柏冬青的話題,她卻不知該如何插嘴。聽到他們興致勃勃分享交換著有關他的各種小道消息,各種**傳聞,明知道大多都是以訛傳訛,卻讓她有種無從反駁的荒謬感。
從隔間出來,走到盥洗臺前,旁邊正在洗手的年輕女人,抬頭朝鏡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咦了一聲,歪頭看向她:“你是許煦?”
許煦轉頭,女人穿著價格不菲的名牌套裝裙子,干練知性,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面孔有些熟悉,但一時沒讓她想起來在哪里見過,只得笑著點頭先回道:“我是。”
女人確定自己沒認錯人后,站直身體,邊抽出紙巾擦手邊笑著道:“你變化不大,果然沒認錯。我是江**學院畢業的,比你高兩級,你還有印象嗎?”
“哦,是陳薇學姐。”許煦愣了下,總算想起來了,當初這位學姐是辯論社的成員,她看過幾次她打辯論,當年也算是風云人物。
陳薇笑:“當初我們準備辯論賽的時候,你總來找程放,我們還說過話呢!”
程放?如果不是前幾天接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自稱程放,她都已經快要記不起生命里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了。
可見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刻骨銘心和永垂不朽,人類本質不過就是趨利避害且善忘的動物。
許煦沒有打算和她敘這種已經毫無意義的舊事,笑著轉移話題:“學姐在哪里高就?”
陳薇顯然對于舊事也只是隨口一提,回道:“之前在國外,去年回來進了華天。”
華天的招牌之響亮,足以讓這里的律師自我介紹時帶著不加掩藏的驕傲。
許煦點頭由衷贊許:“很厲害啊!”
陳薇問:“你呢?在哪個所?”
許煦道:“我不是律師,在《法治周刊》上班。”
“去媒體了?也挺好的,壓力比我們小一點。”
“還行吧!”許煦玩笑道,“收入也比你少多了。”
陳薇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對了,我們所的柏冬青你肯定不陌生了,當初程放的室友,剛剛升了合伙人,絕對是我們江大之光,我這個老同學變成手下啦!”
許煦怔了片刻,才輕描淡寫笑著回道:“圈子里的人應該都知道他吧!”
陳薇又道:“今天好有幾個校友在,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對于這個連認識都難稱得上的學姐所表達的友好和熱情,許煦很有些意外。其實她在法律媒體做了四年,對本城法律圈子,怎么可能比去年剛回來的陳薇陌生。只是她今天就是奉領導之命免費吃喝來的,加上在外奔波半個月,剛剛回來,累得要命,哪里有心思社交。
但畢竟是學姐的一片好心,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便跟陳薇一起回了宴廳。
宴廳這會兒已經很熱鬧,許多人離開本來的座位,卻別桌敬酒寒暄熱聊,過道也是人來人往,在金碧輝煌的大廳里,交織成一幅略顯失真的浮華畫面。
許煦跟著陳薇找到幾個校友打招呼寒暄了一會兒后,正準備尋個借口回自己位子,陳薇忽然拉了拉她:“柏冬青在那邊,我帶你過去和他打個招呼。”
許煦尋聲看過去,果然見著幾米之遙的地方,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正端著酒杯站在桌邊,和兩個人談笑風生。他的酒杯顏色和其他人不一樣,很明顯是果汁,這是個不喝酒的男人。
許煦還沒回神,人已經被陳薇拉著走了過去。
……這位學姐是不是太熱情了?
“柏大律師,許煦學妹來和你打招呼。”
柏冬青剛剛就已經看到了許煦,在她被陳薇拉著走過來時,他雖然還在聽著旁邊兩位前輩說話,目光卻已經落在她臉上,一錯不錯地看著她走過來。
兩個女人在他跟前站住,許煦對上他的目光,聽到他開口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才下飛機沒多久。”
陳薇對他們的語氣有些奇怪,似乎很熟稔,但又好像并沒有那么熟悉,便隨口問:“你們說什么?”
許煦愣了下笑了,狀似輕松道:“說出差呢,學長知道我這段時間出差。”
柏冬青的目光微微跳動了下,他的眼睛是薄薄的雙眼皮,眼眸漆黑,看人的時候,有種人畜無害的柔軟和真誠。許煦想,自己一開始被他打動,大概也就是因為這雙眼睛。那么干凈的眼神,好像很容易就能讓人通往到他的內心。
但顯然,這只是她的錯覺。
陳薇笑:“我來華天半年了,也沒見過許煦來所里,還說大家是校友熟悉熟悉,原來你們本來就熟啊。”
許煦語氣輕松道:“我們雜志主要跟刑事案件,肯定得跟學長這樣的刑辯大律師搞好關系啊!”
柏冬青抿唇看著她,沒有說話,眼睛在她的注視中,微微垂下來。華麗的燈光將他漆黑濃密的睫毛照得分明,微微跳動的眼皮,仿佛暗含著什么委屈。
許煦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笑著朝陳薇道:“學姐,我同事還在等我,回座位了,你給我留張名片,我們以后有事聯系。”
陳薇點頭,將名片遞給她:“好,再聯系。”
許煦回到座位,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一條信息:一起回去。
許煦怔愣了片刻,簡短回復了一個“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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