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身份早在許久之前便已經不是秘密,一位天君親女,這種身份,在中天大陸怎么都不算差,若是她喜歡上一個別的男子,只怕那個男子早就是受寵若驚了,但很遺憾,她喜歡上的是梁照這樣的人。
那么便不管她是天君親女,亦或者自己便是天君,對梁照而,都沒有什么區別。
所以陳默也從未提及自己的身份,這些年來,一直默默的跟著梁照,沒有多說過任何什么。
直到如今,梁照提出要去見見她的那位父親,她才發現好像真的有很久沒有去見過自己的父親了。
修行者雖說真的是壽命不短,數年時光,甚至百年時光也如白駒過隙,但那是對于閉關而,若是整日清醒,便不可同日而語。
那對于他們來說,將和尋常一樣。
梁照說要去見那位陳天君,自然很快便啟程,兩人趕赴北方,在最北方,最為荒涼貧瘠的疆域,便是陳天君的疆域,這位天君因此也被稱為北荒天君,或許是因為疆域在北方,修行者不多的緣故,北荒的爭斗要少很多,這些年來,也一直沒有什么大的消息傳出,和整個中天大陸相比,北荒都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
這一路北行之時,其實梁照的名字早已經在中天大陸之中流傳開來,這位原本來自于異域的劍修,當初眾叛親離,離開故鄉,來到異域,一直在韓天君的那座城下,安靜修行了很多年,本來沒有人會想著梁照有朝一日會成為真正的天君,但卻沒有想到,他不僅成為了天君,而且還那般迅速,竟然比那位年輕劍仙,也就晚了那么幾年而已。
而梁照在成為天君之后,也就是成了中天大陸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天君,雖然他根底不是起源于中天大陸,但此刻也完全可以將他視作中天大陸的劍修,他在這邊的劍修歷史上,也注定是一個跳不過去的人了。
因此許多劍修對于梁照都密切關注,甚至有人已經生出要讓這位黑衣年輕人成為此界劍修領袖的想法了。
劍修式微,已經不是千百年了,而是足足數萬年,他們在這些修行者中,一直都被人看不起,認為是不該存在的一批修士,若不是韓天君等人對于長生的想法,只怕他們的下場早已經和那些僧人一樣,遭遇滅頂之災了。
在途徑一處山谷的時候,梁照便看到了山谷中密密麻麻跪下有至少數百人的景象,陳默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梁照,后者仍舊一臉平淡,沒有什么情緒波動。
“我等乃是劍修,求梁天君入主天劍山!”
劍修直來直去,這一點倒是和別處的劍修沒有什么不同。
天劍山乃是中天大陸最大的劍宗,在劍修逐漸式微的今天,幾乎已經成為了劍修們的圣地,領導力自不便說,如今他們出現在這里,便是要求梁照入主那個地方,領導他們。
梁照卻沒有什么反應,只是一直向前,不發一。
兩人來到人群中央,一個胡子花白,早已經是垂暮之年的老劍修滿眼淚水,有些悲戚道:“梁天君,我等劍修飽受歧視久已,世間劍修抬不起頭來,已經持續數萬年,終于才等來了梁天君,萬望天君大人能入主天劍山,領導我等,讓劍修一脈重現榮光!”
老劍修聲淚俱下,一字一句,讓周遭的人都十分感動。
梁照也總算是停下腳步,這位年輕劍仙只是看了老劍修一眼,問道:“既然在此飽受歧視,那些劍修來時,為何不跟著一起走?”
聲音不大,但整個山谷的劍修們都聽得清楚,有些人的臉色微變,有些人皺起眉頭,好似對梁照所說,有些不滿,但是礙于梁照身為天君,卻又不敢發作。
老劍修悲戚道:“雖說同為劍修,但那些劍修乃外來之人,雖說境界高妙,我等怎能棄此界而和他們遠去,這并非我等之愿!”
已經活到了這等歲數,油盡燈枯之年了,老劍修說話便有些直接了,也沒有太過于顧及梁照的天君身份。
梁照說道:“既然是飽受歧視,那理應對此地沒了太多眷念感情才是。”
“怎會如此?生在此地,我等便是此地之人,不會因此等事情而有他想。”
老劍修目光堅定,那些僧人可以離去,但他們不能,因為作為劍修,他們有屬于劍氣的骨氣在。
梁照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們都是這等想法嗎?”
他這一次問的對象便是在場的所有劍修,也是這中天大陸的所有劍修。
“我等和糜前輩想法一致!”
數百道聲音同時響起,無比堅定。
他們的情緒已經在這里鋪展開來,但他們對面的人卻不是別人,而是梁照,這是一個不會被人情緒所左右的男人,即便對面再表現得讓人佩服和感動,他也不會有什么想法,因此他只是點頭道:“我知道了。”
老劍修等了許久,都沒等來之后的話,滿心期待的他,眼里的光彩正在一點點褪去。
身后的那些劍修,也大多如此,沒有人說話,但失望的情緒已經在他們臉上蔓延出去了。
梁照沒有理會他們,只是自顧自說道:“很多年前,我便開始收弟子,傳他們劍道,他們之中,天賦高的,很少,大多都是尋常人,因此他們想要成為了不起的劍修,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即便這樣,我也不在意,因為練劍,不見得非要成為這個世間最了不起的劍仙之一,能握住劍,去改變自己的生活,那么為什么不行?”
梁照一直往前走,也一直在說話,他講起了自己前些年的事情,談及了那些如今早已經成年的弟子,語之中,沒有什么驕傲,也沒有什么感慨,就像是講述著一個尋常人不知曉的故事,而且這個故事和他無關,而他也并不在意。
說到最后,他便已經到了山谷盡頭,他
沒有停下,只是說道:“他們學了劍,便能改變自己的處境,他們的境界不夠高,他們做不了別的事情,但即便是這樣,便也很好了,你們的劍道修為很高,比起他們,高了太多,只是你們的想法不太好,劍修多了一個天君,就能改變不受歧視的過去?那是癡心妄想,該如何還是如何,想要改變這個事情,便只能改變這個世界,這是唯一的辦法。”
老劍修聽到這里,大聲問道:“梁天君,我們要如何改變世界?!”
他有些醍醐灌頂的感覺,這么些年來,他們一直在期望有一個人來拯救他,可到了這個時候,卻有人來告訴他們,他們無法被別人拯救,而只能改變這個世界,才能得到真正的結果。
梁照聽著問話,平靜道:“我會去天劍山看看的。”
這是他說的最后一句話,說完這句話,他便離開山谷,那些劍修再也看不到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反正是走了很遠,陳默才問道:“那是藏了很久的事情,為何今天就這么說出來了?”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之前傳下劍道,兩人都很謹慎,因為這是在暗處才會發生的事情,但誰都沒有想到,此刻居然就這么簡單被梁照給說出來了,這讓她有些意外。
梁照說道:“那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我們即便是成為了天君,在這個世間也很少有事情能夠真正不為人知,韓天君只是不在意,才會放任我們做這些事情,就像是他現在也覺得我不會掀起什么風浪一樣,他是個瘋子,也有屬于天君的傲慢,這種傲慢不能怪他,只是身在太高處呆的太久了,故而會生出輕視來,我們要做的便是在這段時間,把我們要做的事情做成。”
“我早說過了,我和他的爭斗,從來不止是在劍上。”
梁照笑了笑,似乎有些開心。
這樣的情緒在他身上其實是極其罕見的。
陳默也笑了起來。
于是他們便看到了在遠處的那座城。
那座巍峨巨城,沒有在天上。
天君們的住處大多都在天上,很少有天君是住在地面的。
這位北荒天君是例外。
這也是為什么梁照要來找他的緣由。
陳默有些激動起來,當初從這里離開之后,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這里了,但如今站在城外一看,一切都還是那么熟悉,好似過去那些年,自己從未離開過一樣。
兩人在城外站了很久,梁照才抬腳往前。
……
……
城門很高,卻不是什么珍稀的材料,就是尋常的巨石,那扇城門是暗紅色的,也不顯得壓抑。
兩人進入城中,在長街上看到了好些修行者。
他們在城中走動,有說有笑,沒有太多隔閡感。
陳默問道:“我們能直接見到他嗎?”
梁照身為天君,哪怕是陳默的父親,自然也要拿出足夠的尊敬,所以能不能見到那位陳天君的事情,從來都不用多想,那是肯定的。
梁照沒回答,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很快長街上便出現了一個黑衣中年男人。
“楊伯伯!”
陳默有些驚喜的開口,這位看似貌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實際上也是一位準君,是自己父親的得力助手。
中年男人微笑道:“小姐這一趟出門,看起來是長大不少。”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隨即看向一側的梁照,直白道:“我家天君有一事相問。”
梁照說道:“請問。”
“這次梁天君來此地,是以什么身份而來的。”
中年男人這句話問的十分認真。
梁照看了陳默一眼,很快便知道這是對方有些會錯了意,搖頭道:“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