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和洛瑤從石屋的地面下去,然后在通道里一直向前,最后來到了那處神秘的山林之中。
洛瑤看到那些不時出現的異獸,震驚不已,“那些是早就已經很難見到的異獸?”
她見識不算短淺,也知道這里有許多早就很難看見的異獸,像是大鵬鳥之類的東西,并不在少數。
顧泯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知道這些異獸并不主動攻擊人,即便是采摘靈草,也會被他們視而不見。
這個地方仿佛就是一片仙境,祥和不已。
只是顧泯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決自己如今的狀況,之前他曾在這里逗留許久,找了不少靈藥,但最終也沒有得到什么不凡的東西。
如果真有不凡的,除去那晚霞果之外,還有什么?
顧泯有些茫然,但既然血人指引他們進入其中,那定然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顧泯只能在這里面去找尋,不過他如今的身體,很是虛弱,縱然那道殺意被黑血包裹著,顧泯也覺得自己是朝不保夕,很難長久。
他走了半個時辰,實在是力竭,在一片小溪旁的枯木上坐下,有些疲倦的說道:“其實有時候想想,活下來以后也要面對那么多麻煩,倒是不如就這樣死去,眼睛閉上,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倒是解脫。”
洛瑤皺眉道:“你萬萬不可這樣想,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要是死去了,也有很多人為傷心的。”
她這個時候就是怕顧泯生出輕生的想法,如今要是顧泯自己都不想活了,那便真的沒有什么辦法了。
顧泯自嘲一笑,“不過就是說說,我連我的孩子都沒看見過,怎么舍得死?”
聽聞這個,洛瑤有些黯然,但很快便問道:“你離開家鄉的時候,妻子便懷胎了,你為什么不等到孩子出生再離開?”
她強壓下自己心中的傷心,與顧泯談及這些事情,就是想要顧泯堅定活下去的信心。
“有人告訴我時間不夠了,不過看你們的處境,的確是不太好,每次大戰都是生靈涂炭,死傷不知道有多少,或許在某次大戰中就撐不住了,要被破滅,一旦你們這個世界破碎了,我的故鄉,依舊不存。”
顧泯說道:“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像是我家鄉那邊的很多世界的強者過來,都為你們出生入死,他們是在保護這里,也是在保護自己的故鄉。”
顧泯早就已經知曉,彼岸和自己所在的世界,那是不可分割的。
洛瑤眼神黯淡,“但我們其實沒有那么真心對你們。”
顧泯看向她,似乎有些隱秘在這個時候要說出來了。
洛瑤看了顧泯一眼,咬咬牙,開口道:“你們過來的時候需要橫渡雷池,在這里雷池有許多口,大部分都有大宗門守護,一旦發現那些地方過來的修行者,他們會把他們引渡到自己的仙山,告訴他們必要知曉的,然后在之后第一次發生大戰的時候,將他們送往戰場,以此來抵消自己宗門弟子的名額。”
因為在萬古協定之下,對于各大宗門都有嚴格的名額劃分,越是強大的宗門,每次上戰場,名額也會更多。
包括洛瑤在內浮夢山,都是如此,如果能有那邊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他們自然便能少派幾個門下弟子走上戰場,這對他們來說,自然是極好的事情。
但對于那邊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其實這是很不公平的事情,他們修行多年,終于來到金闕之上,也就是重意境界,成為了那邊真正的強者,可一旦來到這里,便要沖在最前面。
“也就是常說的替死鬼和炮灰?”顧泯笑了笑,這種事情,他其實早就知曉一些了。
之所以說這邊兇險,便是因為這里的修行者幾乎不給他們成長的空間,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活下來,更少的人成為更強者。
“你們直接將那些不會修行的地方趕到遺墟里,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顧泯有些感慨,他知道洛瑤知道的只是皮毛,真正的那些秘密,只有真正的強者才會知曉。
顧泯從來不會嫌棄自己的子民到底是會不會修行,同樣都是需要守護的對象。
“我來之前,有個長輩曾對我說過很多,之前我理解不了,但真來了之后,才真的明白了那些東西,從而才對那個長輩改觀了。”
顧泯笑了笑,在這個時候,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想說,一切事情,他當真是只有到了有能力做些什么的時候,才會去改變。
當然,如果顧泯此刻知曉,御風找遍了不少人都不肯出手救他的話,不知道他會怎么想。
歇了半刻鐘左右,顧泯站起身來,繼續在這片山林里緩行,他散發出劍識,但現在狀態太差,只能感知到周圍數丈的東西。
只是顧泯除去發現一些沉睡的異獸之外,很難看到什么別的。
顧泯有些失望,他根本不知道這么茫然的走下去,會有什么效果。
洛瑤在身邊不停的安慰顧泯,她不想讓顧泯放棄,但她同時又心急如焚,為無法解決顧泯的問題而感到煩躁。
兩人朝著顧泯之前沒去過的方向走去,那是這片山林的更深處,顧泯之前在這里感受到過一股古老的氣息,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他根本不曾繼續往里面探索,但如今很顯然在外圍已經幫不了自己了,只能朝著最里面去看看。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周光線開始昏暗,在這深山之中,那些大樹的枝葉很輕易的便遮擋了那些天光。
洛瑤拿出些法器,在這里綻放光芒。
顧泯看了一眼,問道:“有沒有燈籠?”
洛瑤一怔,隨即找了找,還真找出一盞燈籠,很普通,并非是什么法器,外面有一層紅紙,里面是普通的蠟燭。
顧泯沒說話,只是接過來這盞燈籠,緩慢的走向前方。
天暗了下去。
在林中,有不少螢火蟲出現,在夜空里一閃一閃的,像是一盞盞小燈籠。
“真好看。”顧泯有些感慨。
在這片山林之中,這些螢火蟲可以說是最弱小的生物了,但仍舊能夠存活,這在他們外面,幾乎是不
可想象的。
“我給你抓些吧?”
洛瑤開口,她拿出一截金絲,編織成一個小的簍子,要為顧泯抓些螢火蟲。
但最后顧泯卻拒絕了,他仰頭看著天幕,此刻天幕上繁星點點,蔚藍色的星光,在那些古樹樹枝間落入大地,有好些都落到了顧泯的頭上。
顧泯仰起頭,帶著微笑,他很高興,能夠看到這么一幅景象。
洛瑤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她能夠感知到顧泯的生機,正在一點點的消散,等到生機徹底消散,那么就算是那云端的至強者出手,也無法在這里救活顧泯了。
“咳咳……”
顧泯突然吐出一大口黑血,那并非是自己身體里的鮮血,而是之前那個血人為顧泯包裹那道殺意所用的黑血,此刻黑血被吐出,便是說明這也無法為顧泯包裹那道殺意了,那道殺意可以在這里繼續肆意的破壞他的身體。
這讓顧泯的身體遭受著最大的惡化,他根本無法再繼續再往前了。
他在原地停下,苦澀道:“或許是真要說再見了。”
洛瑤才平靜下來的心神,再度被打破,她的眼眶里有淚水奪眶而出,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顧泯看著洛瑤這個樣子,一瞬間便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那片戰場上,那個也如此哀求自己的女子,當時自己被天衍大戟擊穿身體,幾乎是命懸一線,也是那女子這么苦苦哀求,最后又將他背負起,最后才讓他重新活了下來。
現如今不是當初,眼前女子也不是當初女子,但顧泯還是很快在體內迸發出了一股頑強生機,硬生生將他的身體又撐了起來,他疲倦的說道:“我也不想死,我還想看看你,想看看我們的孩子。”
洛瑤知道這句話不是對自己說的,但當下也顧不得什么了,她將顧泯背負起來,朝著前方大步走去,他柔弱的身體里,好像是迸發出了無盡的力量,她提著燈籠,走得很快。
“我給你講個故事,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特別怕疼,修行的時候老是不愿意,我師父知道了,也沒罵我,就是每次修行結束都會給我帶一顆糖,那糖很好吃,我每次吃了那糖,就不記得修行的苦了,等我們從這里離開了,我也給你吃那種糖好不好?”
洛瑤帶著哭腔,聲音哽咽,她只是很后悔,為什么出門的時候自己身上不揣著那種糖,那樣這個時候就能給顧泯吃了。
“我……小的時候……我母后做的糕點很好吃,我和父皇最愿意吃了,只是要是惹了母后不高興,她也會生氣的,不過……要是……母后……做的……”
顧泯有氣無力,說話的時候,斷斷續續,明顯是已經沒了太多力氣,就連提及自己的母后,他也沒有精神了。
“母后?你還是皇室子弟?”
洛瑤瘋狂往前,但仍舊沒忘記和顧泯交談,這邊沒有王朝之類的說法,但是那邊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往往會帶來很多訊息,這也讓洛瑤知曉在他們故鄉那邊,是有一座類似于宗門的存在,統御著整個世間的所有一切,而那座王朝的主人,叫做皇帝。
“我……不僅有母后……我還有……”
顧泯艱難開口,泛著金光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流出來,那是他身體里最為根本的精血,也是有著顧氏一族烙印的鮮血,這些鮮血都已經開始流淌,便足以說明,現在的顧泯,真正到了最為危機的時候了,若是這些精血損失過多,即便把顧泯救活,他的境界也會大跌,只怕如今的重意巔峰,一只腳踏足風亭的景象,在以后也都沒有了。
那些泛著金光的鮮血,跌落一地,吸引了不少螢火蟲,一大片螢火蟲圍過來,將顧泯渾身上下都照亮。
它們環繞在顧泯身側,將這里點亮。
但即便如此,它們對顧泯的傷勢,也是沒有絲毫的幫助。
只是能讓顧泯看到這些微弱的熒光,覺得舒服了一些。
他想要伸手,卻沒有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