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到那個白袍男人身側有些風雪,而后他覺得很冷,因為潭水開始結冰了。
這讓他想起了之前在冬境城里看到的那個大雪球,于是便有些激動。
并不是害怕。
“之前是我和天衍宗主交手。”
白玉塵的第一句話,便足以讓這個少年呆住。
畢竟這句話里蘊含著的消息,太讓人覺得震撼了。
天衍宗主,那可是北戎第一強者,之前和他交手的,想來也是很強大的人物。
少年很快問道:“你不是我們這里的人?”
白玉塵說道:“從這里往南走,有一片冰海,那里常年是冰雪,在海的中央,有一座冰島,我住在那里,那邊的人叫我北海之主,我殺過很多想要經過冰海的人。”
當然,那些人,都是他的族人。
少年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只是覺得眼前的白發男人并沒有騙他。
少年問道:“你要我做什么?”
他生長在冰冷的世界里,這讓他比別的少年更聰慧,也更懂事。
白玉塵說道:“那件事很難,所以你可以先提你的要求。”
萍水相逢,沒有什么感情,所以一樁交易,才是最適合的事情。
當然了,這個少年也明白,自己若是要拒絕,會有什么后果。
“我想變成你這么強大的修行者。”
少年堅定的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白玉塵淡然道:“我會給你一條路,但你能不能走到終點,不是我說了算的。”
修行路上,多少事情?
說來說去,誰能保證自己踏上那條修行大路,便能成為舉世無雙的人物。
“我有最頂級的功法,你所需要的所有天材地寶我都可以給你,但最后你能變成什么樣,誰都不知道。”
少年久久沒有說話。
眼前白發男人說的那些,都是他一直想要的,甚至比他想要的,還要多出很多很多。
可正是如此,他才明白,想要得到那么多,那么自己肯定是要付出更多的。
“我會死嗎?”
少年輕聲的問道:“如果我死了,能不能不要告訴我的娘親。”
他其實已經答應了。
這是他的機會,如果自己不答應,或許一輩子,自己都會生活在最最底層,自己要是答應了,或許會改變他和娘親的生活。
那樣娘親就不用每天再去應付那些她不喜歡的男人了。
他從來都知道,娘親一點都不喜歡那些男人,若是可能,她或許早就死了,但是她為了自己的兒子,卻不得不活著。
要一直痛苦的活到她自己的兒子徹底長大的那一天。
那個時候,她
才會安然離去。
白玉塵說道:“我希望你不會死,不然事情就失敗了。”
沒有安慰,只有赤裸裸的現實。
少年這次仰起頭,問道:“那你要我做什么呢?”
白玉塵沒急著回答,而是先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有些人會死,但不應該沒有名字的死去。
“秋天。”
“求天?”
“不是,求天無用。”
白玉塵點點頭,這才開口說起自己那些事情。
“你乘船出海,去到那座冰島,把這東西交給她們,如果會有人來,你可以和那人一起回來,如果沒有,你就在那里修行,等你足夠強大了,你就可以回來。”
白玉塵將一個琉璃瓶子交給他。
同時,還有一道氣息。
那能庇護他穿過冰海而不死。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收好了琉璃瓶子,沒有去問別的,其實他隱約明白,幫這個男人其實對他的族人沒有好處。
但他沒有拒絕。
因為他知道,像是自己這樣的人,不管到什么地方,都會是這個鬼樣子,沒有人會在意他,這是他最后的機會。
唯一的機會。
“你能給我很多很多錢嗎?”
“那樣如果我死了,我娘親的日子也會過得很好。”
那是少年最后的期望,也是很迫切的期待。
可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白玉塵沒有任何感情的說道:“你要是死了,她要這些錢沒用,沒有你,就沒有以后。”
這句話,比潭水更冷。
——
天衍宗主回到了天衍山。
如同白玉塵所說,他也吐了幾口血。
面對白玉塵這樣的強者,他沒有太多優勢,即便他隱約比白玉塵更強一些,但也很有限。
所以吐血,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天衍山如今是北戎最重要的地方,這座天衍一脈的圣山,如今總算是成了整個北戎的圣山。
冬境城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北戎,天衍宗主的強大,再一次被證明了,那些蠢蠢欲動,想要做些什么的人,如今心里都涼了半截。
天衍宗主在北戎,已經幾乎成了活著的傳奇。
他們再無法推翻他的統治。
但他們知道,這位強大的天衍宗主,絕對不止是想要一統北戎,因為這些日子,已經隱隱有風聲傳出,他在集結強大的修行者和軍隊,好似想要南下,去奪回他們祖宗曾經生活過的土地。
這個消息,足以讓整個北戎都震驚,然后喜悅。
回到大陸,那是所有人的夢想。
但人們很清楚,天衍宗主再怎么強大,這些修行強者再怎么多,獨自對抗大陸,都是很愚蠢的想法。
所以除去瘋狂的百姓之外,更多人,表示擔憂。
直到有一天,來自其他地方的使臣來到了天衍山。
天衍山上下,張燈結彩,所有人都在歡迎使臣的到來,夜晚降臨之后,更是到處都是篝火。
整個天衍山,照亮一片。
使臣來自東南方。
簡單來說,他們來自東海,但是他們更愿意稱呼自己為東海神族。
夜宴很是隆重。
那個看著很溫和的中年男人很高興。
但不管如何隆重的夜宴,也有結束的時候,不管如何長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所以當夜宴結束之后,這個使臣很快便沐浴更衣,然后去到了神殿前。
神殿門今日是開的。
守在門口的長老對這個使臣行了一個很古老而繁瑣的禮節,然后便看著他走了進去。
大殿里亮如白晝,在盡頭,有一方很高大的王座。
天衍宗主坐在里面。
臉色蒼白的天衍宗主,看著那個來到這里的使臣。
然后那個使臣就跪下了。
除去和天衍宗主身份相當的其余幾個人,其他人見到他,只能跪下。
天衍宗主默默的看著他。
沒有急著說話。
等到使臣行完更為繁瑣的禮節,才招了招手。
四海之外的蠻夷,其實之前是分支出來的四個族群,嚴格來說,他們的先祖是同樣的。
而且因為這千萬年的局勢,這讓他們之間有著很親密的關系。
“見過我主。”
這是結束的話語。
也是最為尊貴的稱謂。
天衍宗主淡然道:“東海已經準備了嗎?”
使臣點頭道:“一切妥當,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只怕如今孟秋池已經被斬殺了。”
東海之主孟秋池,那只是大陸那邊的稱謂,實際上在他們看來,真正的東海之主,應該是他們那邊的那位老主人。
“聽聞我主和白玉塵一戰,不知道勝負到底如何?”
天衍宗主直白道:“沒什么勝負之說,他理應是大陸最強之人,我想殺他,也會付出極大的代價,但他如今重傷,留在島上,回不了北海了。”
這和殺了白玉塵,其實沒什么差別。
使臣笑道:“既然如此,那計劃定然是依舊了。”
天衍宗主沒說話。
使臣又說道:“我主何時出兵?”
天衍宗主說道:“一切依舊,不必再問。”
使臣點點頭,得到允諾,便算是一切都還在計劃中,然后他再次行禮,轉身就要離去。
天衍宗主沒有做什么,只是等著他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之后,才靠了靠身后的王座。
然后陰影里,又走出來一個人。
那個人開口道:“宗主的想法,當真能成嗎?”
天衍宗主漠然道:“事情如何,并不需要你擔心。”
那人低聲道:“宗主自然圣明,只是此事乃是千年計劃,宗主也要慎重才是。”
天衍宗主沒有說話。
那人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是這個時候,天衍宗主已經站起身來。
他不打算聽了。
他赤著腳,一路朝著神殿門口走去。
走得很慢。
但不管如何緩慢,身后的安仁,都不敢再開口喊住這個天衍宗主。
有些事情,一直就是這樣。
君主要做的事情,臣下只能進,并不能阻止。
自古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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